第5章 向死而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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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他有一瞬迟疑。</p>

齐铁嘴听到脚步声后，知道是他到来了，将眸中苦涩敛起，拎起还有一丝温热的茶壶，稳稳斟了杯茶，推向空位。</p>

吴老狗这时也回过神来，他走了过去，没了往日的客套，径直落座，将那盏略带涩意的粗茶一饮而尽，转而抬眸看向齐铁嘴平静的面容，原本想要问出的话到了嘴边又变了。</p>

“八爷为我此行算上一卦吧。”</p>

齐铁嘴与他对视，吴老狗这人本就是矛盾的，明明爱狗，养狗，可却还吃狗肉。明明干着下地的勾当，偏生这双眼睛还干净的紧。</p>

齐铁嘴苍白的面庞上露出浅淡的笑：“好。”</p>

……</p>

吴老狗得了卦象，也算是稍微安心。</p>

如今风雨欲来，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自保而已。</p>

他微叹了声，看向依旧稳坐的齐铁嘴，不由自主地絮叨起来：“前些日子陈皮来了，其实我是很惊讶的，毕竟这种时刻他早就应该往西边的森山老林逃亡去了，但想来也对，那日是他师娘的忌日，他又如何能不回来？”</p>

齐铁嘴就这么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附和，但一直以来，他其实都是有些好奇的，好奇陈皮那样的人是如何与吴老狗搭上交情的。</p>

两人还成了好友。</p>

怪哉，怪哉！</p>

吴老狗也没在意，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这长硰城待久了已经习惯了，以后怕是再难回了……</p>

“哎，您说这陈皮究竟怕不怕二爷？我问他，你进去给你师娘上香了吗？他竟然跟我说，二月红早年将他逐出师门时曾说过，不允许他再踏入红府半步。”</p>

“啧！陈皮居然会是尊师重道之人，当时我就笑了他，结果他还恼了，砸了我一坛酒，就走了，临走前咒了我句，让我也赶紧走不然就成了被剥皮的死狗了，您说他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p>

“也是，二爷这些年虽说不待见他，可他毕竟曾是二爷的徒弟，在九门中，除了您以外，佛爷与二爷可谓是刎颈之交，二爷又如何能不知佛爷的动向……”</p>

齐铁嘴低垂着眼睫，一直静静地听着他絮叨的话，就在他以为吴老狗会将最后的疑问问出口时，吴老狗的话锋却突然一转。</p>

“八爷要不您跟我走吧，跟我去沆州。”吴老狗深深看着齐铁嘴，话里的邀请不似作假。</p>

齐铁嘴怔了下，苍白面庞上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他避开吴老狗的视线，摇了摇头。</p>

吴老狗眸光微闪：“你不走？难不成你要陪着……”</p>

齐铁嘴截断他的话，微叹道：“不，我给自己也算了一卦，还未到我走之时。”</p>

吴老狗有些不信地看了他一眼，但也并未相劝，毕竟九门中人各有各的算计，谁也劝不了谁。</p>

最终齐铁嘴看了眼眼神依旧清澈的吴老狗，温和地笑了笑，叮嘱道：“快些离去吧。”</p>

吴老狗回以安心的笑，最后喝了杯苦涩的凉茶，笑着道：“八爷再会！得空记得来沆州寻我，到时再一起打马吊！”</p>

齐铁嘴看着他渐远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忧还有隐隐的绝望，对命运的绝望……</p>

他们笑着说再会，却深知再见唯恐遥遥无期……</p>

柳絮随风各东西，物是人非已不同。</p>

冷风穿堂而过，妇女稚子的哀求哭喊声似乎再次萦绕在齐铁嘴的耳旁，他不再垂眸去看，他抬起头，望向昏暗的天空……</p>

长硰城的天暗的可怕，他们等不来黎明了，他们只能逃，逃到那股势力不能触及之地……</p>

断尾求存！</p>

逃吧，疲于奔命的逃吧！</p>

在最终，他们将在绝望中意识到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然后拼死反击！</p>

以命相搏！</p>

……</p>

吴老狗离开时长硰城时，最后回望了眼这座承载了他大半生涯之所，他的目光穿过层层街道，厚重围墙，最终落在那座孤独伫立的府邸。</p>

恍惚间，那座府邸化为那个宛如高山一样男人的背影。</p>

一直引领他们的雄鹰是否被权势蒙蔽了双眼，忘了初心，没了雄鹰引领的他们，是否会迷失在黎明到来之前？</p>

现在暂存之人，心中都有一丝动摇，是否张启山，张大佛爷，已然沉浸在名利之中，看不透，摆不脱，也舍不得。</p>

九门中的伙计们是否能够安然无恙？</p>

他们心底已经有了答案，那是九门最为悲壮的结局……</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