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蛹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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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一一怔，“师父，他是承运？”</p>

叶观南感慨道，“是啊。”</p>

“差太多了，难以适应。”</p>

别说陌一就叶观南都没缓过神。</p>

眼前的少年将军举头投足与眉眼之间尽显英气，那是少年郎立于天地的无畏无惧，而回归仙班的承运是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是那种跟妖怪打上一架都要甘拜下风的文弱书生。</p>

“师父，他还记得我们吗？”</p>

“现在我们得叫他倪将军。”</p>

两个士兵押着一群战败的俘虏往倪嘉泽的马前一跪，虽说旗开得胜却见他愁容满面。他低头俯视着匍匐在脚下的败军，长枪如龙，枪头抵住败军的脖颈，大喝一声。</p>

“他们在哪？”</p>

“他……他们是谁？”</p>

一部分败军吓得哆嗦还有一部分则视死如归，瞪着杀红了双眼怒斥。</p>

“要杀便杀！”</p>

只见一道鲜血飞溅夹带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刚才还将生死度外的几个士兵无不捂着两个血窟窿在地上打滚。</p>

“生平最讨厌别人拿眼睛瞪我！”</p>

败军显然被镇住，倪嘉泽冷哼一声。</p>

“我知道你们都不怕死，但我偏不让你们死，我要挖掉你们的双眼，砍断你们四肢，将你们做成人彘，用上好的人参吊着，让你们清醒地感受什么叫生不如死！”</p>

隐身躲在一旁的三人听到这话不禁倒吸一口冷气。</p>

“师父，这一世的承运太狠了吧！”</p>

“这就是战争。”</p>

有苏年冷眼看着，淡淡地回，“将军战士谁不是万千尸骨上踏过的，吃人肉喝人血，战争面前所有人都得遵从丛林法则。”</p>

“你这话听着未免冷漠了些。”</p>

“我非修行之人无需修心，只需遵从本心即可。”</p>

“看样子脾气也不太好。”</p>

陌一补充道。</p>

终于，败军中有人扛不住了，哆哆嗦嗦地跪爬到倪嘉泽的战马前。</p>

“将军说的是那个女人吗？”</p>

“那个女人”四个字好像触到了他的痛处，倪嘉泽拿枪头粗暴地挑起士兵的脑袋，冷冷地反问，“难不成我是问候你祖宗吗？”</p>

“他，他们被带到水牢关起来，明天要拉到乱葬岗祭天。”</p>

倪嘉泽握住长枪的手一紧，眼睛骤然冷了下来，像结了一层霜，他想收回长枪，但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p>

“将军？”</p>

军队中有人唤了一声，倪嘉泽缓缓抬头，他恢复了镇定，冷眼扫过跟随自己厮杀一路的将士们。</p>

“有没有愿意跟我劫水牢的？”</p>

他的声音很干涩，听上去低沉沙哑。</p>

“誓死跟随将军！”</p>

倪嘉泽目光坚定，微润发红的眼睛像隐忍复仇的雄狮，月光落在他侧脸上，似有欣慰也有惶恐，明暗交错。</p>

半晌他挥起长枪怒喊道，“将士们！跟我杀进去！”</p>

铁蹄踏破夜空，愤怒的厮杀声让叶观南心悸。他不怕死不怕疼就怕苍茫的大地上尸殍遍野，他对战争的痛恨是刻进骨髓的，哪怕在飞升之后。</p>

倪嘉泽带着军队朝别的方向杀去，留下破败不堪的孤城，一地狼藉，一阵死气，有大胆些的百姓在尸殍中寻找干粮，也有的从死人身上扒下武器，新魂野鬼在四处游荡。</p>

陌一率先现了身，方才发生的一切似乎让他颇有感触。</p>

“师父，我母亲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p>

叶观南和有苏年相继现身，猫头鹰把头埋在有苏年的肩膀上。</p>

“人命如草芥。”</p>

叶观南苦笑一声，“这只鸟还挺有文化。”</p>

“师父。”陌一指了指对面江上飘荡着的鬼火，“他们好像不知道自己死了。”</p>

“走吧，去给他们超度下，指条路。”</p>

几个人往江边走去，叶观南手心升起一道柔和的法力，一声温柔又不失力量的声音在江边响起。</p>

“冤家债主，男女孤魂，四生六道，一切含灵，闻听此法，愿为亡灵解冤结，洗心涤虑发虔诚，愿求亡灵登极乐，离苦得乐往生善趣，听闻正法不堕恶鬼。”</p>

叶观南的声音像黑夜里的一盏油灯，指引了方向也不灼人，亡魂像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这盏明灯。陌一双手合十，虔诚地念起了往生咒。</p>

突然间，黑夜里传来了“咚咚”的声音，像什么庞然大物走向黑夜又夹带着车轮的咕噜声和铁索沉重的声音。</p>

有苏年回头望了一眼。</p>

“阴兵来了。”</p>

只见一辆牛车拖带着一个几米长的轿厢，中间衔接着手臂粗的铁索，牛车在黑夜中缓慢行走，在看到遍地尸骸后，牛头往上一昂，发出了“哞哞”的叫声。</p>

“走吧。”</p>

叶观南拉着陌一消失在江边。</p>

“师父，山神大人也来了。”</p>

叶观南顺着陌一的手势看去，是匆匆赶来的梁渡君，叶观南轻叹一声。</p>

“梁渡君从你父亲手上接过神职后也够忙的。”</p>

也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嘚嘚嘚”的马蹄声，铁蹄声马鞍声响彻夜空，以倪嘉泽为首的战马策马扬鞭，一日千里。</p>

一支被鲜血染红铠甲的军队向他们飞驰而来。</p>

倪嘉泽的怀前坐着一个身形瘦小的人儿，他裹着氅衣，整个脸部完全藏在斗篷里，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完全辨不清男女，好像怕再受分毫伤害。</p>

行至一座荒宅前，牛车和军队迎面撞上，牛车上的亡魂被这股戾气惊得窜起，倪嘉泽一个马鞭高高落下，战马腾空一跃将身后的军队远远甩开。</p>

叶观南一行人跟到城郊，倪嘉泽的军队就驻扎在此，士兵们围坐成好几圈正对着篝火烤肉吃，闻着四溢的肉味，陌一愣是吞下好几口口水。叶观南上前对守夜的士兵说，“麻烦军爷通传，有个叫叶观南的道士是你们倪将军的师兄，想面见。”</p>

守夜士兵将叶观南一行人上下打量一番。</p>

“等着！”</p>

陌一小声问，“师父，这不是你的做事风格啊，怎么突然这么客气？”</p>

“按现在的规矩来。”</p>

有苏年环顾四周，问道，“你觉得布局的弄这么一出什么意思？”</p>

“边走边看吧。”</p>

“要不我一掌把这劈了。”</p>

“怎么，你能瞧出破绽？”</p>

“看不出，但我最讨厌虚张声势。”</p>

“瞧不出就安分点，别总想着暴力做事。”</p>

“我听你的，但这事过后你愿不愿意和我回狐狸洞？”</p>

“那你还是一掌把这里劈了吧。”</p>

“从前你半夜爬我被窝时还说要同我好好过日子，说等陌一出生了我们一同将他养大，要好好教育……”</p>

叶观南不动声色，陌一一个踉跄差点跪下来。</p>

“你们说你们的，提我干嘛？”</p>

“那时你虽还在娘胎里，但我们可把你打算进去了。”</p>

“我谢谢你了。”</p>

“不用谢。”</p>

陌一恨不得给他们跪下，他的眼珠子和大脑飞速运转，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狐狸每次和叶观南说话总带着挑逗。</p>

对，挑逗。</p>

“我师父乃有神籍的正仙，他自己有庙宇和信徒，为什么要和你回狐狸洞里呆着？”</p>

“你是说那座危房？”</p>

有苏年和叶观南齐齐看向陌一，两人皆神色复杂。这时，通传的士兵回来了。</p>

“倪将军请几位进去。”</p>

“劳烦军爷带路。”</p>

士兵将几人带到一个帐篷，帐篷外围着一圈站岗的士兵。</p>

“将军在里面。”</p>

“多谢。”</p>

叶观南拉开门帘进去，帐内正起了篝火烧水，烛光微暖。</p>

“承运兄？”</p>

叶观南试探性地叫了声，没人应答。</p>

陌一感叹道，“真暖和啊。”</p>

这时一道影子从黑暗里走出来，叶观南这才注意到，原来帐篷的一角铺着高高的草堆，草堆上盖着两层织皮。一个纤弱的少女正躺在上面，从侧面看上去她的五官精致，只是面色惨白，神情痛苦，少女的身上至少盖着两层织皮和一件氅衣。</p>

站在眼前的少年将军褪去一身铠甲，穿了一身黑色紧身长袍，丝缎般的长发垂到腰间，目光如炬，深不可测。</p>

“师兄？”</p>

倪嘉泽的声音带着质疑。</p>

叶观南干笑两声，未来得及接话，一把宝剑已经架在他脖颈处，叶观南不恼，往前走了两步，用手指捏了捏脸颊。</p>

“如假包换，你好好认认。”</p>

倪嘉泽拿起油灯细细端详了一番才放下宝剑，满眼不可思议。</p>

“你不是被野兽吃了吗？”</p>

叶观南欲哭无泪，站在身后的有苏年嘴角抽了抽，倒是陌一一脸天真。</p>

“师父，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说你被吃了，哪来的野兽？”</p>

有苏年宠辱不惊地接过话。</p>

“他们说的野兽是我。我是差点把他，还有你娘吃了，锅碗瓢盆都备好了，可惜差了调味料没得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