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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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物资丰沛，环境宜人，而且十分安全，没有战火。</p>

真的很适合养老。</p>

即便钟璃已经跟着李一走过了许多地方，也还是被这山中之国的富饶给陷进去了。</p>

此前她见证了人间的残酷，在山中之国，她又见证了人间的美好。</p>

酒水，歌舞，因为不需要担心生存，山中之国的生活极为安逸，安逸而又奢靡。</p>

这一待便是十多年。</p>

钟璃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要学习屠神术的事情。</p>

而李一也没有催她。</p>

就这么看着她在山中之国体验着人间的盛景。</p>

在凭借自己化身的容貌收获了一大票的粉丝之后，钟璃也终于察觉到了一件事。</p>

自己的外貌，好像确实很出众。</p>

十几年的时间里面，她收到了太多的告白，赞美，以及被成堆送到她面前的财物。</p>

起初她还是推辞拒绝的。</p>

不过后来逐渐就开始接受了。</p>

再后来就来者不拒。</p>

只是面对后续的约会邀请，钟璃却再三推辞。</p>

被拒绝得多了之后，送礼者有些暴躁了起来。</p>

“你既然拒绝我，又为什么要收我的礼物呢？”</p>

“……”</p>

钟璃这才察觉到，在这里，送礼不是简单地赠送给朋友的。</p>

而是求爱的一种直观表达。</p>

如果收下，就代表着会答应邀请，约会，甚至交往。</p>

之前她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p>

再次推辞了之后，钟璃忽然从纸醉金迷中稍稍回过神。</p>

她意识到，以自己的能力，应该早就意识到那成堆礼物代表的意思才对。</p>

但是她却没有意识到。</p>

不……</p>

真的没有意识到吗？</p>

钟璃推掉了最近几天的宴会与舞会的邀请，心情变得纠结而又低沉。</p>

她独自一人散着步，路上又遇到了不少的追求者。</p>

不过她全都婉拒了。</p>

有人比较直接，干脆问道。</p>

“我感觉我已经展现了足够的诚意了，钟璃小姐，为什么你就是不答应我呢？是因为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吗？”</p>

“……”</p>

钟璃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再见过李一。</p>

她回过神，回复道。</p>

“嗯，是的……”</p>

“可是你们不都已经十几年没见过面了吗？这也不是情侣的相处方式吧？”</p>

“额，嗯，他——”</p>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p>

一个比较富有的追求者十分暴躁地问道。</p>

他以为李一不是竞争者。</p>

结果却想错了？</p>

“我们……”</p>

钟璃顿了顿，回道。</p>

“他是我老师。”</p>

“不是男友？那就没问题了吧？下午的舞会——”</p>

“额，我下午要去看望老师，舞会下次再说吧。”</p>

“……好吧，下次是什么时候？明天？”</p>

“……后天，后天吧。”</p>

钟璃感觉自己需要一天的时间来缓缓，给思考一个缓冲。</p>

“好吧，那就后天——不要忘记了啊。”</p>

“嗯……”</p>

将那人打发走后，钟璃犹犹豫豫地一路走到某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这里有个房子。</p>

门口十分简陋，和那些她经常出入的高档场所格格不入。</p>

她想起来，这里是她和李一刚进入沙尔芬德尼尔的时候，随便租下来的一个屋子。</p>

钟璃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p>

并未过去多久，木门就被拉开了。</p>

看着李一那仍然一如既往的样子，钟璃却感觉恍如隔世。</p>

李一看着钟璃那一身非普通人能够穿得起的华贵衣裙，开口道：“有什么事？”</p>

“……”</p>

钟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道。</p>

“没事……”</p>

“没事就请回吧。”</p>

李一语气平淡。</p>

神情也和印象中一样没有太多波动。</p>

“……”</p>

钟璃沉默了一会，转过身。</p>

准备回去好好静一静。</p>

“对了。”</p>

“……什么？”</p>

“今天之后就不要来这里找我了。”</p>

“……为什么？”</p>

钟璃转头看向李一，一脸诧异。</p>

“因为明天，我便会离开沙尔芬德尼尔。”</p>

李一双手抱在胸前，回道。</p>

“所以就算你再过来，也找不到我。所以，不用来了。”</p>

“……”</p>

钟璃怔了一会，然后才急忙回道。</p>

“明天？！这么快？”</p>

“快？”</p>

李一浅淡地笑了笑。</p>

“钟璃小姐，我们已经在沙尔芬德尼尔待了十七年了。”</p>

“……”</p>

钟璃又怔了一下。</p>

十七年？</p>

她真没有什么感觉。</p>

只觉得好像还是昨天刚来这里。</p>

十七年，转眼一挥间。</p>

一丁点感觉都没有。</p>

没有理会呆住的钟璃，李一自顾自说道。</p>

“十七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我记录完现在的沙尔芬德尼尔方方面面的事情了。正好到今天，记录完毕。明天，我会从北城门离开，再次启程。”</p>

“……”</p>

钟璃盯着李一的眼睛，后者也平静地与她对视着。</p>

“那我呢？”</p>

“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沙尔芬德尼尔可以是你旅行的终点，这里挺适合养老的。”</p>

“……”</p>

钟璃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感觉自己还泡在那梦幻的日子里。</p>

“你就这么放了我——？”</p>

“是的，我就这么放了你。”</p>

“……”</p>

钟璃感觉自己那在金山银山里面泡了十几年的心突然就冷却了下来。</p>

她盯着李一道：“你还真是够粗暴的。你真打算把我扔在这里了？”</p>

李一不闪不避地跟她对视着。</p>

“是你扔下了你自己，钟璃小姐。明天上午八点，北城门，如果你不来，我不会等你。”</p>

说完，李一就关上了简陋的木门。</p>

钟璃盯着这块木门在原地站立许久。</p>

相比起她那纸醉金迷的十几年，李一的这十几年几乎都是在这平民区度过的。</p>

她头一次开始思考，以李一的实力，明明可以去过更好的生活，去极尽奢华的享受。</p>

但是李一却没有这么做。</p>

他将自己的生活过得十分枯燥。</p>

像是每天都在苦修一样。</p>

他如同旁观者一般看着这个世界。</p>

不论是面对苦难还是面对奢靡，一如既往，没有更改自己的态度。</p>

他就像一面镜子一样，钟璃从他身上看见了那个上一秒还在想着复仇，下一秒却沉溺于物欲的自己。</p>

将手放在胸口，钟璃向自我发出询问。</p>

“……直到现在，我还想着复仇吗？”</p>

“……”</p>

她没有得出答案。</p>

从李一的门口离开后，钟璃回到了自己的家里。</p>

她的房间金碧辉煌。</p>

处处都透着一股高档的气息。</p>

她翻找了一遍自己的柜子和抽屉。</p>

从角落里面翻出了自己的那本私人笔记。</p>

打开来之后，发现上面的记录，还停留在十年前。</p>

钟璃再次沉默良久。</p>

她回到书桌前坐下，拿出羽毛笔。</p>

十年后再次在自己的笔记上面着墨。</p>

将“师徒”旁边画的问号给涂抹掉，并将今天的事情如实记录了一遍。</p>

而后一边回忆着这十多年来自己的经历，开始写结论。</p>

「……我感觉自己又重新认识了他一遍，这已经是第多少次了？」</p>

「老东西（涂掉）老师比我更真实。」</p>

「他对什么人，什么事，什么东西，都是一样的态度。」</p>

笔尖微微一顿，钟璃在后面又补充了一句。</p>

「除了我。」</p>

而后才再次书写结论。</p>

「过度的富饶，易腐人心。」</p>

「即使是魔神之心，亦未必能够抵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