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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周梨没接话,但脸色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柔和,吴娘子冷笑一声:“我又没说你,你生的哪门子气?怎么?你一个寡妇还想再嫁不成?”
周梨冷声道:“我再不再嫁就无须姐姐操心了。”
吴娘子略带嫌弃地眼神将周梨上下打量一番:“啧啧,周妹妹如此花容月貌,新婚头一夜丈夫就死了,这些年挺孤独的吧。我听说啊,当年你男人还是死在你身上的,据说死的时候他还在你里头?是也不是?”
乡野妇人说起气话膈应人来,没什么不敢出口的。
只是这样的话,叫周梨还怎么忍得住,顿时气得双眼都染了红:“你!你别太过分!”
吴娘子呵了一声:“瞧你这话儿说的,我只是好奇问问,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做得这样凶干嘛?”
“咱们来河边是做生意的,你卖你的,我卖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还是过去看摊子吧,我要做生意了。”周梨冷着脸道。
吴娘子被她这副盛怒之下也清高的模样给刺到,乡下的哪个妇人像她这般,即便生气了也不曾露出一点狰狞面容。
反观自己,似乎更加庸俗。
“你装这幅样子给谁看,一个目不识丁的
寡妇,人家沈秀才才不会看上你!”
“你!”周梨气得伸手指向她,恨不得一勺子给她扔过去。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声音道:“阿梨,给我打碗凉粉。”
周梨转身一看,却是王许。
王许走过来,眼中带着寒意扫过吴娘子,才冲周梨道:“多方点辣。”
周梨笑着应下,不再看吴娘子,兀自打作料去了。
吴娘子却还不走,眼光在王许与周梨间逡巡,突然笑出了声:“王木匠,你在帮周梨?”
没人理她。
她自己倒是说得开心:“唔——还别说,你俩挺般配的,一个鳏夫,一个寡妇。”
周梨和王许一愣,下意识对视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正此时,身后又传来个声音:“王大哥,原来你在这,可叫我好找。”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长衫男子已走到他们面前。
“三叔?”
周梨和王许异口同声道。
沈越扯了扯嘴角:“……”
……确实挺般配的。
王许诧异道:“三叔找我?”
沈越道:“家里的八仙桌坏了,想请你修补一下。”说这话时,他冷着眼盯着吴娘子。
王许没作他想,满口答应,说当即就能去修补桌子。
吴娘子见周梨身侧,左右一边站了个男子,一个长衫儒雅,一个精壮健硕。都拿冷眼看着她,她不禁心生怯意。
再看周梨,如一朵娇花衬在绿叶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瘪瘪嘴,转身往自己摊位走去,只是嘴里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个寡妇。”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听见。
王许有些怒了:“吴娘子,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说话何必那么刻薄?”
吴娘子停下脚步转过头,轻笑道:“我刻薄不刻薄关你屁事,你个鳏夫。”
“你!”王许被气到,就要上前理论,却被沈越拦下。
王许见沈越冲他摇了摇头,只好隐忍着,哼声生闷气。
沈越道:“何必同她置气,走,随我回家修桌子去。”
沈越把王许叫走了,吴娘子也没再来找周梨,只是时不时瞪
周梨一两眼。
周梨才不在乎,认真卖着自己的吃食。
到了午时,她开始收拾摊子打算回家。不经意瞥见吴娘子那处,她看到有个灰扑扑络腮胡的壮汉趁着四下没人,摸了一把吴娘子的胸。
那吴娘子怔住了。随即就大骂那人。
那络腮胡切了一声道:“你卖个豆花穿成这样,不就是想让我摸吗?”
吴娘子气得不行。
周梨叹息一声摇摇头,不再看后续,推着车回村去了。
回去后,周梨随便炒了个素菜就着豆花吃了。她原本还想着沈越一个人在家,要不要送点菜过去。
王大哥应该已经离开了。
可转念想起吴娘子今日的话,送炒腊肉都送出了闲言碎语,她自己倒没什么,左右一个寡妇,也没想再嫁。
但人家三叔是秀才,万一中了举,那就能做官了。听说为官要考察名声的,她不能去给人家添污。
吃过饭,她到侧院的猫棚看了一眼,给阿橘的水碗里加了些水,就打算回房睡中觉。
可她刚走两步,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叫她。
“阿梨。”
只一息之间,她就辨出了是谁。
她转身看向爬满丝瓜藤的院墙,心突突地跳起来。
“阿梨?”
大约是没听见她的回应,墙那边又唤了一声。
她带着小心翼翼:“三叔?”
“是我。”
“三叔有……有什么事吗?”
“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告诉你一声,我与衙门里的师爷是好友,他告诉我,甜水河边修了新码头,日后四洞子桥那里不许泊船了。”
周梨立马想到自己的板车生意:“那新码头修在哪儿?”
“修在下游七洞子桥那边。”
周梨沉默,去七洞子桥卖吃食,还不如去镇上近。
那头没听到回应,又道:“阿梨,我们书院院长家有处铺子出租,价格还算公道,你……有没有想过去镇上开店。”
周梨讶然:“我可以吗?”
“再过几日河边就有衙役来清场,那处的生意是做不成了,你手艺好,去镇上应该没问题。”
“租金多少钱?”
“五两银子一年。”
周梨一听,心里燃起的热情顿时息了下去:“多谢三叔,五两的话,对于我们家还是有点吃力。”
那边连忙道:“你若有意,我可以再去同院长说一说。”
周梨有点心动了,但总觉得太麻烦沈越:“会不会太为难?”
“不为难,我们院长那处门面不大,很多做生意的都嫌小,门窗也比较陈旧,他本来也不好租出去。”
周梨迟疑片刻道:“那……那就麻烦三叔了。”
“嗯,不必客气。我今日说的外头人还不知道,你也不用告诉旁人。”
“嗯。”周梨的心莫名怦怦跳起来。外头人不知道的事,三叔只同他说……
墙两边安静一时,唯余午后热风吹着绿油油的丝瓜叶摇曳。
周梨看着渐渐长大的丝瓜,有一瞬失神,不知是不是被这炎炎夏日给晒得晕了头,她觉得三叔似乎对她太好了,有点没道理。
虽说是亲戚,可也是隔了好几辈人的。若论交情,他们相识的时间也不长。
“三叔为何如此照顾阿梨?”周梨不禁脱口而出,却在说完的第一时间懊悔不已。什么破问题!
墙那边,本打算回房的沈越,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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