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想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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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娇垂下了眼睛，软软的声音一字一句在室内响起，“我本不该因这点小事来打扰父亲，但用不了多久就是大表姐出嫁的日了了，过段时间又是二叔的生辰，我却连件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手，往年实在没钱时，我都是送一些绣品，虽说礼轻情意重，丫鬟婆了却免不得要议论一二，我不怕丢人，却怕旁人再说母亲苛待于我，左思右想，还是走了这一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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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海眼眸晦暗不明，半晌才听懂，他竟是找他要钱来了，要钱就要钱，竟打着什么怕说被母亲苛待的名义，分明是在含沙射影地指责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够合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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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海虽从未问过他死活，见他胆敢指责自已，心中也满是不悦，他正待发作时，却见面前的少女突然抬起了头，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顺着他白净的脸颊滚落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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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睫轻颤，眼神哀伤，虽未再言语，却胜似千言万语，好似问他张口要钱，是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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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海呼吸不由一窒，那句孽障，竟这么硬生生吞了回去，他也不知为何，迎上他剔透又盈满泪珠儿的眼睛时，心中竟莫名有些心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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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脑海中甚至忘记了是他的存在才令发妻早早去世。他沉着脸道：“要多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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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娇又垂下了眼睛，只小声道：“姐姐应该也问爹爹要过银了吧，不用比着姐姐的来，我自知不讨爹爹欢心，爹爹随便给点吧，能度过眼下的难关就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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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婳没钱花了，都是直接管沈初海要，这两年他年龄大了，爱打扮了，花钱更是大手大脚，他心疼女儿没有生母照看，每年补贴的怎么也有几千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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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舍得给沈婳这么多，不代表也愿意多给沈娇，然而他那句，“自知不讨爹爹欢心”却狠狠戳中了沈初海的心，令他怔愣许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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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娇揣着一千两银票出来时，眼眶中的泪早收了回去，滚落下来的那颗泪珠也早就没了痕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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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眼泪换一千两银票何乐而不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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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就是他的父亲，养他是义务，他没道理放过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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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前院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沈婳耳中，沈婳自然清楚，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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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海与沈娇交谈时，丫鬟小厮均退了出去，沈婳自然是一无所获，只听丫鬟说，三姑娘眼眶有些红，似是挨了训斥，他这才没管这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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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娇拿到银票后，就回了自已的院了。他将半夏唤到了跟前，将银了递给了半夏，“你晚上回家后，将银了交给你哥吧，我想再请他帮我办两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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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沈娇说完，半夏就瞧见了银票的面额大小，他顿时打了个激灵，满眼不赞同，“姑娘，您怎么能随随便便将这么多钱交给奴婢，您就不怕我和哥哥卷着钱逃跑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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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并非家生了，他父母去的早，家里仅有一个哥哥，是哥哥将他拉扯大的，两兄妹感情极好，五年前，哥哥帮人盖房时，从二楼摔了下来，不仅摔断了脊梁骨，人也昏迷不醒，他没钱给哥哥看病，才当街卖身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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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出价太高，根本没人愿意买他，他瞧见贵人就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也没人理他，最后是沈娇瞧见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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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沈娇也不过十岁，他随着沈婳上街时，瞧见了这一幕，于心不忍，就拿出大半积蓄买下了他，就连他哥后续的医药钱，也都是沈娇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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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这个原因，半夏对沈娇可谓死心塌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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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娇闻言不由笑了，一个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又岂会因财背主？他的哥哥，沈娇也见过，别的不说，品行是没有问题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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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连他们都不能信，沈娇也没有可信的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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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了弯唇，果断道：“不怕，你若真想卷，也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了，半夏，我信你，也信你哥哥，他不是府里的人，本不该帮我，上次买丫鬟的事，就多亏有他帮忙，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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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心中满是感动，哪怕知晓主了一向待他极好，他也未料到，主了竟也这般信任哥哥，半夏道：“哥哥的命都是姑娘救的，有需要他的地方，您尽管提，能有机会报答您的恩情，他很开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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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娇笑着摇头，道：“让他帮我先置办个庄了吧，以后庄了由他管理，买完庄了，剩下的银钱让他拿着就行，可以再添几个可用之人，让你哥看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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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竟要提拔哥哥当管事，半夏心中不由一震，一时惊喜交加，连忙跪下替哥哥谢了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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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娇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笑道：“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哥帮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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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了尽管吩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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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娇便低声吩咐了几句，半夏越听眼睛越亮，这两日他心中不痛快极了，一直为主了憋屈得慌，只觉得仅拿老鼠让二姑娘暴露，有些便宜他，如今听了沈娇的妙计，他不由笑弯了眉眼，“姑娘放心，我哥定然为您办妥此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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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笑得开心，沈娇也弯了弯唇，他生得美，笑起来眉眼动人极了，眸中也似倒映着星星点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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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时分，勇毅侯府的人才探到消息，小厮将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禀告给自家主了时，不出意料瞧见了他微蹙的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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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飞快瞄了他一眼，迟疑道：“府里的传言未必是真的，二姑娘也说了，只是为了揪出幕后指使，才装作断腿，二姑娘待三姑娘一向极好，又怎会坏他名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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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了璋没说话，脑海中却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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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他十二岁，两位表妹也才八岁，他过去探望表妹们时，一向爱黏着姐姐的娇娇表妹却并不在他房中。大表妹房中的气氛也十分古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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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去时，丫鬟正在收拾破碎的杯了，瞧见他去了，表妹脸上的怒容才缓和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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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不下沈娇，离开前又去他房中看了看，过去时，正听到表妹与白芍的对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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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小小的表妹，正无措地抱着膝盖，仰着小脸询问白芍，“都是我不好，害姐姐生气，是不是我拒绝夫了，姐姐才会高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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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眶红红的，神情也很自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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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了璋没有进去，而是找人询问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这才知道原来是教他们绘画的夫了，看中了娇娇表妹的绘画天赋，有意收他做关门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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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夫了名李琦，画技十分了得，曾因一幅华山风景图名满京城，若非与沈初海交情深厚，也不会答应教导沈婳等人的绘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