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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门口侍卫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次冰块,每次都是拿到院子,訾尽欢再搬进房间,好在这一夜他虽没完全好转,但神志恢复了许多,尚算清醒。</p>

清醒时,他的精神不再那么亢奋,转而无限低落,陷入自责中:“阿梨受苦了。”</p>

訾尽欢坐在他背后的躺椅上,不敢靠近,听他这么说,更是难过:“阿梨没受苦,是君酌哥哥吃了太多苦,是阿梨医术不精,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p>

“我家阿梨的医术是这世上最好的,你要是医术不精,那这世上就没人会医了。”</p>

“你现在觉得如何?”</p>

“心口有些疼,有些想你,越是想你,心口越疼。”</p>

“那是情蛊在抗争,你试着想想井岚。”</p>

“我只想想你一个人。”</p>

訾尽欢叹气:“药效还是有的,只是慢一些,照目前的形势,恐怕不止得吃上几天,怕是得吃上月余。”</p>

“有你天天为我煎药,我觉得很开心。”</p>

换过第五次冰水后天光才亮,知道她两天两夜不曾合眼,万俟君酌起身穿衣服时,说道:“去睡会儿吧。”</p>

“我可以不休息的。”</p>

“但我想你休息一会儿,好不好?”</p>

“那我看你吃完药躺下,就在旁边的躺椅上休息。”</p>

“嗯。”</p>

訾尽欢知道他很疼,只是不似昨夜那般忍受不得,在他能够忍受的限度内,他总是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不愿令身边人担忧。</p>

这边情况刚稳定些,侍卫们通报说方城守抓人回来了,她顾不上休息,又火速赶到前院见方城守。</p>

茶楼一干人等皆已抓捕归案,訾尽欢见大家个个满脸疲惫,便说:“先将人犯押入大牢,之后再问审,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p>

“谢君夫人。”</p>

“君夫人?什么君夫人?”井岚听见动静跑出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p>

“井小姐看着不像是什么蠢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君酌哥哥的夫人,自然就是君夫人,不过他们也可以唤我国主夫人。”</p>

“你是雪国夫人?那个桃花夫人?”</p>

井岚仔细瞧着面前人的样子,当真是国色无双,世间罕见,她不禁嘲笑自己:“我真傻,真是太蠢了,像你这般长相的女子,整个雪国可不是只有桃花夫人一人?”</p>

“井岚,你是自作自受。我早就告诉过你,虫蛊一物伤人伤己,这世上就没有只能如一人所愿的情爱,你既用蛊术强迫了别人,便会付出惨痛的代价。”</p>

李家人闻声来到前院,李小姐正怯懦懦地躲在李母身后,宛若一只受到极大惊吓得小老鼠,明明害怕,仍旧懂得观察周围形势。</p>

訾尽欢将她从李母身后拉出来,说:“到最后,是你害死了自己的情郎。”</p>

“不可能!不可能!”</p>

“因受情蛊所惑,对房事过度渴求,不仅是男子,你也一样,你不满足于眼前想要的,开始贪图更多,便在旁人的引诱下,服下名为加强情蛊的新蛊,你可知那是什么?那是蛇蛊,一旦阴阳交合,便会让人立刻毙命的蛇蛊,你的于公子就是被你害死的,被你的欲望和私心害死的!”</p>

“不可能!不可能!”</p>

“如果你早点将实情说出来……”就能早点查清真相,将茶楼的人抓获,井岚不会被种下蛇蛊,而她的君酌哥哥也不会受此磨难。</p>

“不可能!不可能!”李小姐宛若失心疯般,一直不停说着不可能。</p>

訾尽欢不愿再同她多言,只说了一句:“方城守,这里交给你。”之后,便拂袖离去。</p>

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这几日她既要照顾万俟君酌,又要调查茶楼,突然觉得从前自己的确很幸福,身边人替她承担了许多风雨,嫁人前有族长担着,嫁人后有夫君担着,平日里簪花她们又都由着她的性子,往后她也想做一个值得被别人依靠的人。</p>

回来后,她就站在门外,巴巴地看着门里,没进去。情蛊未解,她本不该出现在他面前,昨夜险些酿成大错,想来仍觉后怕。</p>

据史料记载,种情蛊者,若见不到宿主,则会在经历漫长的心痛后死去,但大多数人会在那之前忍受不住这份痛楚,以自缢结束这痛苦的人生。</p>

她想进去看看他,又怕加重他的痛楚,可不进去,又不知他可有好些?</p>

正站在门口为难之际,忽听得里面传来药碗打翻的声音,万俟君酌怒吼道:“滚出去!”</p>

送药的侍卫委屈巴巴地跑出来告状:“君夫人,国主他说不许旁人进去。”</p>

“知道了。他身体尚未复原,说话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p>

小侍卫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堂堂国主夫人竟向他道歉,猛猛点头:“不会不会,我这就再去煎一碗药。”</p>

“去吧。”</p>

万俟君酌靠在床边,脸色惨白,像极了脱力的模样,眸色很深,晦暗不明,是在生气。</p>

“病人总是狼狈的,何必生自己的气?”</p>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胸口绵延起伏,眼睛瞥向别处:“你怎么还敢过来?”</p>

“你既不许旁人照顾你,我不来你是不是连药都不肯吃了?”</p>

“我会吃药的,你让他们把药放在门口,我自己去取,不用进来照顾。”</p>

“大家都很担心你,不会嘲笑你的窘态。”</p>

“我就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这副样子。”</p>

“好,那以后只有我,没有旁人。”</p>

“你……”万俟君酌低着头,双手不停地磋磨,很是紧张,“你昨夜是不是都看到了?”</p>

一种莫名的心照不宣在空气中流转,訾尽欢清楚他话里的意思,不仅看到,在水中时,几乎还感觉到了,所以她才不得已说了那句违心的话。</p>

“我……”该说实话吗?</p>

“对不起。”</p>

“对不起。”</p>

正不知道说什么时,她想着先为那句违心之言道歉,没曾想两人竟一起说出。</p>

“吓到你了,对不起,你应该更加不想与我洞房了吧?”</p>

没想到他竟是担忧这个!</p>

訾尽欢掰开被他用力攥紧的手:“阿梨昨晚说不愿意是假的,君酌哥哥的话,阿梨很愿意。”</p>

“真的?”</p>

他下意识看了床边人一眼,心口的疼痛立时加重几分,蛊虫让他不停地想着井岚,而对他真正想见的人则万般阻挠。</p>

“你别……”</p>

痛过后,他的目光仍旧不肯离开面前人,用力握住她的肩膀,不许她跑:“阿梨很愿意?”</p>

“等……”訾尽欢顿了顿,低着头,脸颊羞红,“回宫后,可以吗?”</p>

那时情蛊应能完全除了吧。</p>

“可以,可以,你说什么都可以。”</p>

见他疼得眉头紧皱,訾尽欢捂住他的眼睛,嗔怪:“不许想了,你还是想想井岚,说不定就没这么痛了。”</p>

万俟君酌拿下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摇头:“我不要想她,我就要想你。”</p>

“情蛊都制不住你!”</p>

虽是责怪,可手却没收回去,而且语气又是那般娇软动听,万俟君酌笑了笑:“若是这情蛊是你下的,该有多好!”</p>

“不好,伤人伤己不说,我要的是你原本的真心,被情蛊所惑后的真心,我才不要。”</p>

“哪怕被情蛊所惑,也改变不了我对你的真心。”</p>

“嗯。我去拿药。”</p>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万俟君酌轻声叹气:“你还是不愿说出爱我之言。”</p>

许是药物起了作用,除了还有些虚弱外,他的神志已恢复不少,虽免不得心口疼痛,但也能忍受。</p>

瞧着他将药尽数喝完,訾尽欢不知从哪儿变出的茯苓糕:“我做的,特地多放了糖,快尝尝。”</p>

一口甘甜,酥软粘糯,瞬间扫清方才饮完药物的苦涩,万俟君酌一连吃了好几块:“真好吃,你也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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