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临溪成诗初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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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走近介绍：“这位是金门的幕僚，金墉城主离任后，一切事务都由他照应。”</p>

金门幕僚审视着墨林，墨林自报家门，对方的反应显得有些敷衍。</p>

此人身着黄衣，黄发配以山羊胡子和鹰钩鼻，透露出一丝阴郁和油滑，虽然展现出几分官场仕途的气质，但又觉得他的手段略显稚嫩：“你为何询问骨灰之事？”</p>

墨林眼神平静地回应：“我并未见到骨灰，所以我相信根本就不存在骨灰！”</p>

这番质疑大胆直接，金门幕僚脸色自然不好看：“无知小子，胡言乱语！”</p>

墨林半闭着眼，毫无退缩之意。</p>

这位青衫道士似乎不懂得逢迎拍马，对权贵毫不畏惧，也不给金门幕僚任何面子。多年前在不周山，他就是这般，葛行间未曾教他尊师重道，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有何师道尊严。</p>

然而宁远是朝廷中人，通晓行为规范，自然也为墨林的底气不足感到忧虑：“周道长，不可信口开河啊！”</p>

墨林面不改色，手指着炼人炉，语气坚定：“如果有骨灰，为何不归还给家属？”</p>

金门幕僚眉头紧锁：“道长，你多管闲事了。宁远将军，麻烦你带他离开。”</p>

说完，他便离去，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绪，仿佛把墨林当作一个顽皮的孩子而不予理会。</p>

墨林淡然一笑，他也不是那种热衷于讨好别人的人，自行转身潇洒离去。这场围绕炼人炉的葬礼戏剧，就这样草率而平淡地收场。</p>

宁远连连向金门幕僚道歉，然后紧跟在墨林身后。他们绕了好几个大弯，最后停在湖畔。</p>

宁远很想教训道士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犹豫许久，终究没有说出刻薄之词。他看着道士那张素净的脸庞，心中也渐渐平静下来。</p>

“你为何质疑那位幕僚？我这个武夫看不透许多，骨灰究竟去了哪里？即使蜡人病再严重，尸体总该留下一些痕迹，让家属有个念想，这样实在太残忍了。”</p>

墨林从竹盒中取出白猫，轻轻抚摸：“他明显在搪塞，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骨灰。你也不要乱猜，如果我的推断没错，放入炼人炉的并非真正的死者！”</p>

“你说什么？有什么证据？”宁远闻言大吃一惊。</p>

“目前没有，只有猜测，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推理。”道士难得严肃起来，微微睁开眼，缓缓道来。</p>

“尸体被抬出棺材时，已经完全僵硬。但我注意到抬尸体的担架下沉幅度很小，抬尸者毫不费力，说明尸体几乎没有重量。尸体僵硬如枯木，说明这不是普通的死尸。我也考虑了蜡人病的情况，但这不可能。从医学角度来说，死亡的过程无非那几种，不会有太异常的变化。”</p>

“我曾听闻尸变之状，或许与此有关？”宁远久历沙场，对死亡之事略知一二。墨林摆头道：“尸变之态转瞬即逝，况且我所见之躯，僵硬如石，不似生前有血有肉之人。”</p>

“你不是也曾提及，世间诸多行尸走肉？”宁远淡然一笑。</p>

墨林回应一笑：“此事另当别论。总而言之，我确信方才焚烧的并非人类。你无需多问，若想证实，只需寻访那位昔日的草堂大师。待我亲见他，真相自会揭晓！”</p>

是日无他言，次日二人结伴同行。墨林跨上跛足马，一同向城西进发。</p>

宁远娓娓道来：“草探花乃金墉城首屈一指的雕塑家，昔日在太平盛世门庭若市，求雕像者络绎不绝。后来蜡人病肆虐，世道动荡，西梁军围城百八十日，艺术凋敝，门庭冷落。乱世之中，高尚难觅，生不逢时的戏子哀怨。”</p>

墨林闻此感叹不已：“借我笔墨，我要赋诗一首。”</p>

宁远闻言微微一笑，从背后的竹篓中取出狼毫递予他。不远处有一眼清泉，宁远抱着归去来兮去饮水，白猫依然沉睡。喂水归来，墨林诗已成篇。</p>

“这猫不吃食，连水也喝不下，还能存活多久呢？”</p>

“无从知晓，自师父离世后，归去来兮便是这般状态。但它只是深睡，这么久过去，你看它依旧生命力旺盛。你城外的士兵也是同样的道理，世间众人大多如此，看似生机盎然，实则沉睡不醒，最终长眠不复，恰似归去来兮！”</p>

此言触动了宁远的心弦，他鼓掌赞叹后问道：“诗作何在？”墨林递出一卷竹简：“阅毕请放回竹篓。”</p>

宁远接过竹简，又瞥了一眼归去来兮，似有话想说，却又咽了回去。思量再三，他放弃了，展开竹简，字迹狂放不羁，虽无规则却浑然天成：浪子长啸归者哀</p>

纵马吹箫家未随</p>

乱世浮沉江山遥</p>

青衫将军独悲凉</p>

“诗很美，只是我这糙汉子，领悟不透。”宁远咧嘴大笑。</p>

“诗佳，人却诙谐。”</p>

道士调侃将军，将军含笑以对。</p>

两人行了半个时辰，穿越金墉城，来到草探花的店铺前。店面是四面环墙的深宅大院，庭院幽深，门扉陈旧，门槛已被磨损大半。</p>

店名唤作探花草舍。</p>

两人步入店内，草探花正在前厅裁剪竹枝。他看到二人，表情并无变化，宁远说明来意，草探花依旧是一副寒酸的模样。</p>

宁远在城中已久，与草探花还算熟识。草探花不善言辞，自两人进来后，只与宁远交谈，未曾正眼瞧过墨林。</p>

交谈片刻，见草探花对自己不理不睬，墨林主动上前，亲切地说道：“老先生，我此行有一事相询。”</p>

青苗公子未等他把话说完，挥手示意中断：“我已不再接手任务，更不会因言语而接活，道长请回吧。”周行仿佛早已料到，目光示意宁远：“将军，给点路费。”</p>

宁远点头，从怀中取出十两白银置于青苗公子面前。</p>

“年轻人，你可明白这样的行为有多失礼？”青苗公子面带愠色，周行却毫不在意：“世道动荡，手艺也无法果腹。况且您本就吃这套，否则也不会与官府打交道。”</p>

“你以为这样说我，我就会接受你的施舍？”青苗公子瞥了一眼银子。</p>

周行淡笑：“这不是施舍，是报酬，你回答问题理应得到。天经地义，道理分明。”</p>

青苗公子盯着银两许久，最终袖袍一挥，将其收入胸前，只是动作显得生涩，神情略显不自在。周行观察他的眼神，嘴角微勾：“我直截了当，有多少人找你定制人偶？”</p>

“你说什么，人偶？”宁远在一旁惊讶地插话。</p>

周行轻拍他一下：“别打岔，听老人家说。”</p>

青苗公子眼神闪烁，周行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他，眼神依旧半开半合，慵懒而颓唐。青苗公子看了看银两，又看了看道士的眼神，片刻后悠悠叹了口气：“一直如此。”</p>

周行显得胸有成竹，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继续追问：“是从蜡人病流行之后开始的吗？”青苗公子点头，周行满意地微笑：“这就对了，那么你知道为什么家家户户都不火化死者，而是制作人偶应付场面吗？”</p>

听到这个问题，青苗公子微微愣住，刚才的爽朗消失了。他脸色一沉，轻轻摇头：“我只负责塑造形象编织草鞋，其他的我一无所知。我知道你想问死去的尸体现在藏在哪里，抱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p>

青苗公子说完，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忧虑。</p>

周行擅长洞察人心，见状轻轻挥手：“我不会再问下去了，换个话题，你从事塑像这么多年，现在却要靠销毁心血来维持生活，你有过后悔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