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桃花含情，流水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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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九月十五。</p>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前往陵阳的人流日益增多。宁远带领金镛城的士兵已越过三座城，墨旋始终跟在后面，宁远对他毫不理睬。他本不善言辞，也不想动武，于是策马走在前面，但他的步兵队伍行进缓慢，所以墨旋总能跟上。他每次都跃马来到队列前，默默注视着宁远。</p>

宁远对此毫不在意，下令继续前进，完全忽视墨旋的存在。队伍时走时停，不知不觉已翻过两座青山。其间两次安营扎寨，墨旋也随之行动，他行他随，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宁远换上了新的内衣，外罩绣花长袍，地上的黄叶已然消失，秋天的深沉已悄然过去。</p>

宁远性急，又过了三天，实在无法忍受，便叫住了墨旋。</p>

“你像幽灵般如影随形，紧追不舍，究竟有何目的？难道是佘老太君在背后驱使，要你陪我一同去陵阳吗？”</p>

“你以为西梁的大军会如此无声无息？”墨旋冷笑着回应。</p>

“我不这么认为，但你这个道士会。”宁远对墨旋表示轻蔑，墨旋微微蹙眉：“我们之间并无恩怨，为何你要如此敌视我？”</p>

“你与墨林对立，就是与我为敌，你的盲目痴愚竟比我更深，亏你还与我家道士同门，岂能与皓月相比！”绣花将军的讥讽犀利而有力。</p>

墨旋闻言仰首，阳光炽烈高挂，却显得死气沉沉，不具丝毫刺眼之感。</p>

“如果我是流萤，那就是流萤，不过无论是流萤还是浮萍，此刻安然享受生活之道，也是一种生存之道。倒是你眼前的这片苍穹，还能否看见那皎洁的月亮呢？”</p>

宁远闻言，目光投向蚕洞的方向：“天色已近黄昏，早晚可见月色，你何必急躁？”</p>

墨旋微笑不语，宁远不再理他，继续前行，墨旋默默跟随，像一道无声的黑色幽灵。</p>

又过一日，骑马行进中，队伍后方扬起烟尘，宁远惊诧回头，只见一人独行，虽身披西梁的黑甲，身后却无士兵随行。</p>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那人走近墨旋，低语几句，墨旋露出惊讶之色。那人从背后取出一个包裹，递给墨旋。墨旋表情复杂，挥手示意那人离去。</p>

宁远盯着那个包裹，心中不安：“你究竟在策划什么秘密？”墨旋紧握包裹，神情专注，兴致勃勃。</p>

“请问将军，今日已是行军第三日，我那师兄此刻应在何处？我告诉你，带着老弱妇孺跋涉两日，他们必定已在蚕洞，没错。”</p>

“你想说什么？”宁远的眼神冷了下来。</p>

“你自己看，何必浪费我的唇舌！”</p>

墨旋说完，大袖一甩，将包裹抛向宁远。宁远伸手接住，立刻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腥气弥漫，气味复杂而浓烈！</p>

黑衣道士坐在马背上，笑容中带着一丝玩味：“打开看看吧，里面的气味应该更为新鲜！”</p>

宁远是个见过生死的人，此刻却有些畏惧。这股腥气陌生，却令他感到无比压抑。</p>

他颤抖着手指，勉强揭开包裹的一角，还没完全打开，包裹就掉落在地。他愣愣地看着地面，陷入了深深的震惊！</p>

包裹微微敞开，露出一半深红色的物体，沾满了鲜血，已辨不清形状。然而宁远认得，这个轮廓再熟悉不过，尽管只是露出一角，那确实是墨林的桃花剑无疑！</p>

绣花将军双眼泛红，胸膛剧烈起伏，宛如一头狂暴的野兽！</p>

墨旋被他的气势所摄，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宁远怒目而视，转瞬悲痛涌上心头，泪水止不住地落下，不久便痛哭失声。身边的士兵纷纷上前安慰，但他无法言语，悲伤更甚。</p>

墨旋静静地等待他哭完，宁远收敛情绪，声音沙哑。</p>

“你，到底对道长和百姓做了什么？”</p>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我一直在你身边，我能对他怎么样呢？”墨旋脸色苍白，不知是恐惧还是在盘算着什么。</p>

"狂犬之志！你竟敢狡辩！"将军怒目圆瞪，墨旋闻声却冷笑："你一无所知，便不分是非，这岂非玷污了大戎勇士的风骨！"</p>

宁远深知自己口不择言，然而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于是硬着头皮，气势更胜，可越是这般质问，心中的压抑就越深重。</p>

他不敢直视剑柄，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泪水被触动，如泉水般涌出，滴在剑上的血渍上，却无法将其溶解丝毫。</p>

墨旋似乎对此感到满意，轻笑着策马而去，直指陵阳城。宁远见状大声疾呼，然而墨旋充耳不闻，渐行渐远，边走边唱起了歌谣。</p>

"山有情，地有德，南海立观音，天无痕迹地无影，负你一生如梦人，黄粱美梦，五谷沉沦，异乡寻诗者，无风无雨无灵魂，记忆犹新忘罪孽！"</p>

原地，只剩悲伤的绣花将军，和一群不明所以的迷茫士兵。宁远望进他们的眼眸，明白他们的疑惑，却无从解答。</p>

他默默下马，拾起地上的行囊，抽出桃花剑，用力擦去剑上的污垢，剑上的鲜血来自不同的人，宁远心底的寒冷更深，但看向身旁的壮士们，内心却又涌起柔情。</p>

最终，他沉默不语，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面向蚕洞的方向，跪下深深三鞠躬。士兵们不明其意，也纷纷跪拜，宁远并未阻止，反而觉得这是最好的回应。</p>

礼毕，宁远收起桃花剑，凝视墨旋离去的方向，低语："道长……"</p>

天边微露曙光，远方吹来的冷风夹杂着零星雪花，湿润了他的绣花战袍，大地陷入了寂静，远方的路上铺满了白色，宁静中弥漫着难以言表的哀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