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草木皆兵，本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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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林并不知道有人夜以继日地念叨他的名字。此时，陵阳城正处在审判的第九天。</p>

这一天，北戎国上空出现了异象，雪覆盖了皇宫，枯木重新焕发生机。而温侯俊和贺华黎也相继收到了西梁大军进犯的消息。</p>

午后，温府变得忙碌起来。</p>

家人、仆人和杂役各司其职，忙得热火朝天，马车和物资排列有序。老太监和两位账房管家四处呼喊计算，温侯俊穿梭其中，仔细查看，最后停在了南瑾的闺房前。</p>

小长安仍然没有回来，南瑾显得比以往更加虚弱，病态中透着西施般的娇弱。她看着一脸严肃的温侯俊，既害怕又有些迷茫。</p>

“爹，我们为什么要离开？”</p>

温侯俊看了看天象，又看了看南瑾：“有人来接我们了！”</p>

“谁？”</p>

“别多问，乖乖跟公公待在轿子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掀开窗帘看！”</p>

说完，不顾南瑾脸色苍白，温侯俊又叮嘱了几句老太监，然后匆匆走向南阁。</p>

途中，有随从送来一只信鸽，温侯俊匆匆看完，眼中的紧张更甚。信纸上字迹工整，一行小字简洁有力，形势紧迫——公子即将用兵，穆府内生变故，为免灾祸，大人速速归来！</p>

在这个时候，一间闺房里，一位老太监满脸哀怜地扶着南瑾。南瑾看着他饱经风霜的脸庞，脸色变得更加苍白。</p>

“公公，我们要去哪里啊？”</p>

老太监抬起手指，指向北方，却没有说话。</p>

“我们不等小长安了吗？”</p>

“我们这些卑微的仆人，怎么能耽误老爷的行程呢！”</p>

南瑾沉默了，她看着外面忙碌的人群，还有那些高高的、冷峻的杏树，耳边渐渐响起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感到心里像被悬在空中，冰冷而无助。</p>

在同一时刻，在三千琉璃大道的尽头，贺华黎和狄江倾并肩而立。</p>

贺华黎说：“我早就知道，北戎国的江山在紫宸国公这一代算是完了。但我并不信命，总想用我的老骨头守护这片土地，可最后还是空空如也。”</p>

狄江倾双手持剑，面朝天空，听到这话，眼泪从他的胡须间滑落，瞬间凝结成冰。</p>

贺华黎接着说：“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留不住。狄翁，你一向擅长迎来送往，现在你知道要走还是要留了吗？”</p>

狄江倾回答：“留下无益，走了还会再来。归去来兮，回到那片荒芜之地。”</p>

“你这么说，让我想起了只猫。”</p>

贺华黎脑海中闪过一抹白色，狄江倾并不懂“归去来兮”的意思，以为贺华黎在感慨，便问道：“那只猫现在哪里？”</p>

贺华黎轻轻叹了口气：“在一个不应该有恩怨的地方。”</p>

狄江倾：“不管怎样，看起来贺公公已经离开了bixia。”贺华黎一听，愤怒地反驳：“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对皇后娘娘的爱深沉无比！”</p>

说完，他仿佛忍受不了这里的风尘，转身走进去，一脸憔悴。一排禁军侍卫站在前面，他们打开通道，目送老太监缓缓离去，像一条在风尘中坚韧的干瘪咸鱼。</p>

狄江倾看着他消失的身影，突然开口：“这趟浑水，镖门愿意陪你一起趟过去！”</p>

远处的贺华黎听到这话，停下脚步，颤抖许久，然后慢慢举起右手，向空中挥了两下，带领禁军进入了深宫。</p>

而狄江倾依然站在皇宫通向人间的琉璃大道尽头，持剑屹立，纹丝不动。</p>

他的背后是长乐仙宫，紫宸国公去世的地方，此刻乌云密布，虽然没有受到破坏，但比平时多了一份死亡的阴霾。</p>

此时，宫门口静静地站着两个人：墨林和宁远，丑时生不知所踪。</p>

两人都沾满了鲜血，宁远肋部重伤，墨林的旧疾也复发了，墨绿色的道袍被血染得发黑，和墨旋的袍子一样。这让墨林感到不悦。</p>

“道长，真的不去看看吗？”宁远似乎还在害怕。</p>

墨林挥手：“生死自有定数，丑时生的命不会这么短。”</p>

经过昨晚的狂奔，他们和丑时生等人失散了...</p>

绣花将军抬头看了看：“道士你一向通晓天意，但把人命看得太轻，我觉得有点不对劲。”</p>

“他的命原本是他的，跟我走就成了我的。但我并不想拥有任何人的命，所以我让他去走他自己的路。”墨林低声说。</p>

“这样说就是舍命了。”宁远简洁地概括。</p>

“用词不当，应该说是送行。”墨林笑了笑，然后对宁远说：“道士你寸步不离我，是不是说我这条命也是你的呢？”</p>

“将军的命，什么时候成了你自己的了？”</p>

这话触到了痛点，宁远听到后沉默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事。墨林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也不要难过，说起来，我的命又何尝真正属于我自己呢？”</p>

“道士的命，到底属于谁呢？”宁远适时地提问，他一直想了解墨林背后的故事，但这位神秘的道士似乎并不打算透露任何信息。他抬起手指轻轻点向天空，但说话的内容似乎又是在敷衍他。</p>

“天意。”他说。</p>

“道士，你之前说过人定胜天。”宁远不甘心，昨晚遭遇袭击后，他不知道还能和墨林平静多久，所以他尽可能多地提问。</p>

“胜过天意，最终还是要回归天意，即使是紫宸国公，最终也会化为尘埃归于天意之中。”墨林同样敷衍着回答，即使现在遍体鳞伤，他似乎仍然不愿意透露内心的真意。</p>

但宁远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尘归尘，土归土。”</p>

“所以，我们能领悟天机，却无法摆脱这个世界，因为我们生在这里，本身就是红尘中的过客，自然要在红尘中挣扎。”</p>

道士说完，剧烈地咳嗽，咳出的血丝沾染在绣花的长袍上，点点猩红。</p>

宁远望向长乐仙宫：“我们终究还是来到了这里，再往前走，就是禁军驻守的地方。”墨林：“没错，像紫宸国公这样的风流人物，当然得亲自见一见。”</p>

“我现在没力气了，打不过这些人。”宁远满脸歉意，他让墨林受了重伤，没能保护好他，这让他内心憋闷。现在他唯一的武艺也无法施展，感觉自己像个废人。</p>

这就是善良人的普遍心态，他总想着能为墨林做些什么，却又无法给予更多，却从未想过在他背后，他已经倾尽全力，毫无保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