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门，知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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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蕈和她相识多年，怎么会不知，她此般摸样定是查出了什么，在为她烦忧。</p>

能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刘小六烦忧，那定是实情扎心，使得她替自己担心。</p>

江蕈笑着，去攀扶上刘合宜的手臂：“也就受伤那段日子，气色差了些，你瞧我何时亏待过自己。”</p>

刘合宜闻言，点点头。“看来太子殿下对你尚可，冲这一点，赶明儿见他，我卖他三分情面。”</p>

江蕈听她这般调侃儿，假装斥她：“怎么越发浑说了，储君哪需我等下臣，卖情面的。”</p>

刘合宜听她这般坦荡，说出似是维护太子的话来，忍不住拿眼角去偷偷打量她。</p>

江蕈看她这般神秘秘、偷打量的娇俏女郎样子，用手指去点她的额头，然刘合宜一向机敏，头一偏躲了过去。</p>

两人有说有笑，相携走入内室——江蕈的闺房，刘家六姑娘自然是进得的。</p>

等两人结束见面后插科打诨的话题。平复心绪，江蕈挥手，伺候的几人退下，映秋最后一个走到门口，临出门时将门扉关闭。</p>

“说吧，无论你在户部查到何事，我都受得住。”江蕈眉眼带笑，去瞧刘合宜，宽慰她道。</p>

刘合宜叹了口气：“你知道户部在我叔父管辖下，我用了叔父的职权走了后门，户部司，偷偷带我进了专门存放勋贵世家的户籍室，”她说着，声音低下去，“因你此前交代，进去后我特意找到庆阳侯府历代档案，终于翻到并誊抄一张下来。”</p>

可话虽然这么说，但刘合宜还是迟疑，见江蕈紧盯着自己静待下文。</p>

她缓缓从随身携带的锦袋里，取出一张折叠的方方正正文书，将那文书，慢慢地递给了江蕈。</p>

江蕈伸出右手接过，轻轻展开来阅。</p>

纸上详细记录了林氏于道明三十年的四月，嫁入庆阳侯府，于道明三十年的腊月二十八，生下了庆阳侯府的嫡出二小姐。而户籍的资料在三年后，又被人涂改过，江焕的生辰被改为道明三十一年的二月。</p>

刘合宜指着那处修改：“我使了一丢鬼点子，逼着户部司下属的老文书开了口。据他说，当年庆阳侯花一千两黄金疏通户部司，扯出一个理由，言说喜得千金喝酒大醉，错报了二女生辰，这一笔修改的字迹还是庆阳侯亲自题上去的。”</p>

江蕈自认经过风浪，历过生死，然而此刻，胸腔内，空落落的刮着塞外的寒风，空寂而悲凉。</p>

她手指捏着那薄若蝉翼的纸张，控制不住的发颤。</p>

母亲去世在道明三十年的三月，头七刚过，父亲江保安就吵吵嚷嚷着要迎娶新妇过门。</p>

祖父母最初并不同意，特别是祖父，驳斥父亲此等行径薄情寡义。然最终，父亲不知以何种理由说服住了祖母，祖父一生铮铮铁骨，对祖母却是柔情满怀。</p>

所以，道明三十年的四月初，白幡换红绫， 新人林氏被纳入庆阳侯府为继夫人。</p>

现下看来，定然是他们早就珠胎暗结。</p>

在她的母亲重病之时，在江蕈的生母还活着时，父亲江保安和林氏就已经早早地勾搭在一块。</p>

这就是早产，也圆不过去的。江府二小姐的生辰，毕竟出生时，那么多稳婆看着，是一个足月出生的婴孩。</p>

洛国的勋贵世家，所用的稳婆都是皇家太医院下属的，妇幼衙，统一所派，婴孩一出生，就登记了出生年月日和身长、体重。然稳婆的口可用金银所封。</p>

旁人谁会对别人家孩子出生牢记于心，只有户籍文书为证。</p>

是以，道明三十年的腊月二十八是江焕的真实出生日期。</p>

而江保安为何避人耳目，篡改呢？</p>

江蕈努力让理性的思维回归大脑。</p>

其一.女子成婚之时必定要和男方合庚帖。依庆阳侯府的门第，到那时必然配婚给京都的其他勋贵子弟，男方的长辈但凡长点眼睛，都能瞧出庆阳侯府这桩陈年丑闻；其二.因先帝当年，差点因皇家私生子争权而致殒命，所以定下了一条国律：凡婚外孕育子嗣，视为非婚生子，一律不得承爵袭产。</p>

父亲江保安这是在未雨绸缪，提前为二女儿谋划，换句话说这是在林夫人怂恿下，夫妻二人共同为二女儿扫清锦绣前程道路上的障碍。</p>

江蕈的脸色因失望、愤怒、为母亲的心疼......最初脸色一阵发白，平时傲娇的头颅此刻低下去，看不清她的神情。</p>

刘合宜出生于父母恩爱的家庭，且刘家满门清贵，诗书礼仪、清清白白的家风。其先祖更是订下：婚后十年无出，方可纳妾。</p>

所以刘合宜在刚探清这个事情之时，饶是自诩见多识广，但她那见的都是祖国壮丽山河、风土人情，哪见过此等阴私。她目瞪口呆，措手不及，她抬头望天，只觉得天上的太阳也是公的，不是往日印象中的好太阳了。</p>

眼下知道江蕈定然内心痛苦，然，自己却不知如何安慰她。</p>

刘合宜轻轻去揽江蕈的肩膀，发誓道：“宽慰你的话，此刻说不出。只无论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帮你。”</p>

江蕈听她这般郑重其事得模样，不忍好友挂心，叹了口气，慢悠悠道：“幼时，我只当父亲不爱母亲高洁。现下得知这等龌龊实情想通许多，”江蕈咬了咬牙根，调匀了呼吸，“我今日回门，待会子还要去前面酒席。今日就不留你，谢你为我周转奔波，方能查出这等子秘辛，改日必要大大酬谢于你。”</p>

“你我之间，何须一谢，”刘合宜见她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明，拍了拍她手背。不想江蕈心里觉得亏欠她人情：“你书案上那套古籍，我想了许久......”</p>

江蕈刚才还稍许阴霾的心境，此刻被刘合宜泼猴一样的作风，一搅合，竟烟消云散不少。</p>

“你早说，我当你天天没个正形，不爱这类古板之书。你若喜欢，只管拿去！”</p>

“另外，上次你叮嘱我，露喜庵静安师太处等我过两日和母亲素斋，再帮你探明。”</p>

“辛劳你。”</p>

“你我之间，何须客套。你今日还要忙，我走了。”</p>

江蕈悄悄从后门送走了刘合宜，一个人回到朱雀堂内室。</p>

对着仍摆放在香案上母亲的牌位，江蕈黯然神伤，自言自语：“我早前探查一二，结合今日讯息。送我入宫，怕一是剥夺我继承侯府之权，二将以外嫁女之身份要求我返还祖产，三想筹划庆阳侯府立新的郡主，”她说完这番，走到旁侧点燃了香，给母亲进香后，“我之前想继续这侯府的荣光即可，无需计较内宅得失。可是，眼下他们想要的，就能如愿吗？！”</p>

江蕈露出一个讥讽的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