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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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炎热的夏天，安文娘坐在书院门口的茶肆里绣荷包等着安子仲下学一起回安家村，今日格外的闷热，蚊虫烦扰的文娘没有办法安静绣花。</p>

还不到下学时间，就见安子仲阴着脸走出书院，安文娘正要询问就被他拉着胳膊带走了。</p>

“回家再说。”</p>

安文娘坐在牛车上，看着整个人都沉闷的厉害的安子仲，心里有点担心 ，是书院里出什么事了嘛？</p>

“怎么了？”</p>

安子仲一声不吭的回到家，安文娘掏了四个铜板给送他们回家族叔，道了谢才小跑着跟上去。</p>

安子仲关了房门，看着安文娘担忧的眼神，眼神流露出阴狠。</p>

“先生今天跟我说皇上驾崩，二皇子继位，今年的院试提前了让我早做准备。”</p>

安文娘顿时僵硬的站在那里，居然是二皇子继位，皇后和承恩公赢到了最后。</p>

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坏的消息，怀远侯府遭了劫难，罪魁祸首就是承恩公府，仇人鸡犬升天，怀远侯府的残留女眷还在西北苦苦煎熬，他们怎么能不恨。</p>

“那科举，我们还考吗？”</p>

安文娘看着安子仲眼里滔天的恨意，心里都是悲凉，老天这么不公平，那样阴狠毒辣的人居然能成为天下的皇帝。怀远侯府一心为国，仁善之至，居然落的惨死的下场。</p>

“考”</p>

安子仲看着东边的方向，现在二皇子继位又如何，只要给他机会，哪怕不能给怀远侯府平反，他也要获得一个接近宫齐宿的机会，要了他的狗命报仇雪恨。</p>

“少爷，您别冲动，老祖宗她们还在西北等着咱们呢。”</p>

安子仲顿时恢复了理智，双手捂着脸，一声不吭。</p>

“少爷，你别这样，老祖宗说过，二皇子沉迷酒肉女色，早就不是长寿之相 ，且为人狡诈阴狠，刻薄兄弟，迟早要犯了众怒，即使登上了帝位，也坐不稳。”</p>

安子仲知道她说的都是老祖宗教的，也知道她是怕自己失了神志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p>

弯下腰抱紧了安文娘，安文娘身体一僵，想要推开安子仲，被他的乞求阻拦了动作。</p>

“让我抱一抱，求你了。”</p>

这几个月，他日日强撑着活着，他日日告诉自己不能让怀远侯府的人白死，可他也是个人，也有筋疲力尽的时候，如今他所在小县城忍辱偷生，贼人却荣登高位，执掌皇权，叫他如何不狠，不痛苦，不发疯。</p>

安文娘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四少爷，曾经的张扬俊郎少年，后来的坚韧公子，颓废的安子仲，第一次看见这样无力凄惨的模样。</p>

老祖宗知道了得有多心疼，这可是怀远侯府最潇洒恣意的少爷啊。</p>

“文娘！”</p>

夜里，文娘担心安子仲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抱了被子来守着安子仲，两个人中间隔了一条被子，文娘坐在角落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安子仲。</p>

就像刚来安家村那也一样。</p>

“嗯，我在。”</p>

安子仲很轻的叫了一声文娘，文娘也轻轻的应了一声。</p>

“一直守着我行吗？”</p>

文娘没有答应，她知道自己不会一直守着四少爷，等四少爷留下子嗣，她或许会找个人嫁了，抚养四少爷的子嗣长大，或许会在四少爷成功手刃贼人那一天回到老祖宗身边，做一个管事姑姑，或许蒙了恩赏嫁个清白人家。</p>

总归不会一直守着四少爷的。文娘知道四少爷如今孤身奋斗 ，对身边陪伴的人很容易养成依赖，可她不能骗四少爷，他们注定是两个阶级的人，两个世界的人。</p>

“奴婢会一直伺候四少爷和老祖宗。”</p>

安子仲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闭上了眼睛，从他还是侯府四少爷的时候就知道这丫头不肯跟任何一个公子少爷，他一向喜欢老祖宗跟前的几个丫头，进退有度，从容温顺。</p>

花一般的女子是要好好呵护着的，从前他就很喜欢送些小礼物给这些女孩，但是没有想过男女之事，可突然遭遇大难，身边只有这么一个瘦弱的女孩坚持不懈的守着自己，明明她可以拿着钱丢下他自己去过潇洒的日子，还非要完成老祖宗的吩咐，护着自己。</p>

他也不再是侯府尊贵的少爷了，靠着她死去哥哥的名头才能安全的活着，这丫头还是怕他受罪怕他难受。</p>

虽然，她还是一样的回应，心里有些痛苦在心口向四处蔓延，明明是夏天，却冰的他无法动弹。</p>

第二日，安子仲已经收拾好行囊，要去府城参加院试了，这次皇上驾崩，新皇加开恩科，院试，乡试会在一个月内进行完，他要赶往府城备考。</p>

好在安谷让安大山陪着，安文娘也能安下心来规划接下来该如何做。</p>

老祖宗教过她们，好像有忠于自己的人手，要么从小就灌输一个死忠的想法，要么就要找那些个濒临崩溃急需人援助一把的人。</p>

她就是第二类的人，四少爷之后会参加会试，殿试，身边需要有得力的人 ，这一个月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找这些个人。</p>

善堂和城外的破庙里最多这样的人，可这样的人里大多都是狼心狗肺的，要想调出得用的人，得仔细观察。</p>

安文娘每天就装扮成少年在县城游走，终于在第十日找到了一对兄妹，阿澜阿簧，他们的生母死了，是被后娘折磨死的，两个人为了给生母报仇，亲手累死了继母，被生父打的半死丢去了黑煤窑，还是那一个黑煤窑。</p>

幸而安文娘提前在他们被送去之前掏了钱买了下来。</p>

“阿澜阿簧谢过恩人救命之恩，还请恩人给我们几天时间办一件事，回来我们的命就是恩人的。”</p>

安文娘没有过问他们为什么有这个要求，只是觉得她既然选了这两个人就该信任他们。</p>

等了三天，两个人一身是血的从小路绕来了安家村，幸亏阿澜机敏，挑了晚上时间来，避过了人群。</p>

“回来了。”</p>

“嗯，从今起，我和妹妹就是恩人的牛马，肝脑涂地绝不背叛。”</p>

安文娘摇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告诉他们。</p>

“我不是你们以后的主子，你们要伺候的人叫安子仲，是我的兄长。”</p>

阿簧看着安文娘，心里有些不解。</p>

“恩人不问我们这三天干什么去了？”</p>

安文娘外头看着他们的模样，虽然猜到些，但是还是有些好奇。</p>

“哦？那你们方便说说你们干什么去了吗？”</p>

阿澜看了一眼阿簧，笑了笑。</p>

“我们去杀了我们的父亲，亲手剁了他。”</p>

安文娘被他的话和表情吓到了，这是什么意思，杀了生父？</p>

“那个畜生，从前娶我娘是看重我娘身后的镖局势力，外祖死后他就各种欺凌我娘，还让他去伺候别的男人给他换取势力，我娘不堪受辱，想要自尽，他就和那个贱人用我们兄妹二人威胁我娘妥协，终于在我娘患上脏病，一刀杀了她，我们兄妹二人手刃了那个贱人，那个畜生居然往死了打我们，还把我和妹妹都送去了别人的床上，利用完后将我们买去黑煤窑，幸亏恩人救我们，给了我们亲自杀他的机会。”</p>

安文娘有些惧怕，她是不是找错了人，她是按着老祖宗和玉兰姐姐教的挑的人，可惜她没有打听背后隐藏着这么多骇人听闻的事。遭遇到这些事情的人只怕心性也会收到很大的影响，况且他们还这么狠毒。</p>

“哥哥，别说了，你吓到恩人了。”</p>

阿簧一个女孩子，好似刚才说的事和自己没有关系，除了眼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恨意暴露出来，其他都很淡然。</p>

“你，你们待着这里不方便，这是五两银子，你们拿着去县城找个地方养好身体，然后去府城，这次院试的考生里有一个叫安子仲的，那才是你们今后要伺候的人。”</p>

安文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子，不敢直接交到他们手里，扔在地上让他们捡。</p>

“恩人不怕我们拿着钱跑了。”</p>

安文娘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p>

“我既然选择了你们，就该相信你们，要是你们跑了，只能怪我自己眼拙。”</p>

二人见安文娘是真的怕了，才连忙告退，悄悄的又离开了村子。</p>

安文娘看着她们走远，赶紧关好门窗，拿凳子抵住门，这样恐慌的坐了一夜，清晨才睡下。</p>

提心吊胆过了两天，也没见他们回来对自己做些什么才放下心来。</p>

如今手里约莫还有两千多两银子，可那都是留着给四少爷赶考用的，等少爷考到京城那一天不知道要多少年，她能不用这些钱就不用。</p>

文娘如今每个月就卖十五条帕子到县城，一个小县城也卖不了多少条，幸亏珍品居在府城也有铺子，王婶和他们商量的是再做些个荷包，他们也收，府城那一个月也能再要上三四十条帕子。</p>

不过安文娘还要照顾安子仲的生活，一个月绣五十条帕子，十个荷包她也没那么大的精力。</p>

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一个月二十条帕子，六个荷包的量重新签了契书，也能进账三两银子，在这小县城，也算一份高收入了。</p>

看的王氏一阵眼热，这文娘虽然被卖了，可学的一把好手艺，这挣的钱比两个男人做工还多。</p>

怪不得敢供一个人上书院，不过文娘教梅花也是不藏私，梅花的手艺也是比之前好太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