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除厄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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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芙整个人被裹在黑披风里，她白日里一般都不出门的，跨出府门的时候，她的笑容绽放在厚重的黑面纱里。</p>

今天的阳光好亮，她好想晒一晒。</p>

身后的玉兰悄无声息地拿出早已备下的油纸伞，撑在小姐头上，海棠已经候在马车片，准备伺候小姐上马。</p>

“人到了没有？快去看看人到了没有啊，有没有人啊。”</p>

积福寺一处暗室，一瘦小干瘪的老头子一手捧着比他头还大的海碗“滋滋”喝汤，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拿筷子敲在石桌上，十分刺耳的声音遍布。</p>

石桌上已经摆了一摞的大碗，旁边的青年正慢慢盛面，他面前放了一个木桶。</p>

“沈上人，真不愧是您，一个人就是一幕戏？”</p>

“我有一种药，可以让人永远闭嘴，你要不要试试！”</p>

暗室的门开了，李晓天神色恭敬，身后跟着李清芙。</p>

李金花没有资格进来，便留在了外面。李晓天有一对招风耳，大家只要见过他一面，就不会再忘记。</p>

他有五六分李金花年轻的样子，还有三分亲爹的样子，面容清秀，只一对耳朵比较抢眼，让大家忽略了他的样貌。</p>

“招风耳止步，出去！”</p>

这毫不客气的声音，真是天籁啊！李晓天在心里感叹，脸上神情恭敬，无任何起伏变化，转身的时候，他递给了妹妹一个安心的眼神，上人最重承诺。</p>

李清芙对哥哥递过来的眼神无动于衷，她不觉得自己能有好的那一天。</p>

什么“咳疾”，根本就是假的，她明明是身体里住了一只怪物。每到黄昏太阳落山，那个怪物就会跳出来，遇到什么就撕什么。</p>

白日里她很清醒，但她怕阳光，一遇到光就会想起夜里的情况，回忆起那四溅的温热在脸上、手上的感觉。</p>

李宅年年都会扩修宅子，没两年就与后山连为一体。</p>

她娘李金花也知道女儿的煞人之处，直接在山里为她修了小屋，然后贴上福录寺发的福封。</p>

就连第三百八十八镇传言的太阳落山后不能出门，也是李金花的手笔。</p>

一年总有那么机会，李金花会带女儿上府城，但她却从来都没走出过后山的小屋……陷入回忆的李清芙刚踏进暗室，迎面吹来一阵风，不动了。</p>

“这是老夫经过好几代的除厄丹改良的，你给她喂下就是。”</p>

沈二难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大海碗。除厄丹的任务接了十几年了，他人也被任务困在州府了，连一碗俗世的素面都吃不上，这回有机会下府城，必须把十几年的量补回来。</p>

“此女心有怨积，又怀有死志，您老人家积福，再给颗清除记忆的丹药？”</p>

“接着！”</p>

刚才还站着的李清芙现在已经躺下了，脸上的面纱从中间断开了。</p>

只见她的脸上有许多游动的黑紫色细线，它们首尾相连，看上去就是脸上长了一张蜘蛛网，隔一会蛛网上会吐出一个小蜘蛛，很快又钻进她的鼻孔里……</p>

盛面的青年端了一个海碗，手指虚虚一点。</p>

李清芙的嘴巴张开了，海碗飘在空中，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动作。海碗里的汤灌完，李清芙脸上的“蜘蛛网”一下子喷出了好多小蜘蛛，都被吸入了一个小瓷瓶里。</p>

“蜘蛛网”的蜘蛛越喷越少，黑紫色细线不再游动，开始褪色，最后一道细线消失，一道强力撞入小瓷瓶，瓶身不断摇晃，发光，摇晃，发光。</p>

突然，一个巴掌拍了下去，小瓷瓶朝上猛冲了一下，又稳稳落在了青年手中。</p>

“好了吗？有人在，我不好意思吃面。”</p>

没了人盛面，沈二难喝汤的速度就慢了下来。</p>

“已经好了，但是太快了，容易被人怀疑我们骗子，专门来骗吃骗喝的。”</p>

这青年嘴里说得好听，下手却毫不留情。下一刻，躺着的李清芙被扔了出去。</p>

“这药有点小副作用，你看要不要说一说。”</p>

“不必了，圣使大人有话给你：二难，吃完这一碗，你赶紧给我滚回去，成都于天的战场很多人也中了厄毒。她们也需要除厄丹。”</p>

眼见青年变了语气，这边沈二难立即放下了碗，语气恭敬。</p>

“属下领命，且容我最后一口。”</p>

在沈二难说话间，没有惊动一切生命体或者非生命体，一道影子就悄悄地飞出了暗室，</p>

久无回应，暗室里只剩下了沈二难一人，他把木桶搬上了桌子，开始捞面吃，哪里还有刚才恭敬的样子。</p>

这些年，前方成都于天的战场封锁严密，能越过战场跑到世俗的厄兽少之又少，能在普通人盘桓身上十几年的厄兽更是难得一见。</p>

他每次新出的除厄丹都会被送过来，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无效，但换在战场上，那些药效果反馈都很好，不知是什么缘故。</p>

沈二难大道体已修成，准虚神境，丹技已经达到七境，平生爱好就是吃。</p>

据说是小时候饿惨了。</p>

结果因为完不成任务出不来，饿了经常拿自己炼的丹吃，连累一帮福徒没日没夜干。他若是回去早了，那帮福徒可就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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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暗室，李晓天想着“沐福”时间长，他也无地可去，这差事直接分配给了他。</p>

如果他到处溜达，容易被人打小报告，不如借口上人传话，直接去找自己的亲娘李金花。</p>

李金花这边和儿子想法一样，她知道的不多，也倾向于认为“沐福”的时间特别长，自己已经做好了住下来的准备。</p>

海棠她们都回去了，要收拾宅子里的东西，明天就准备回一趟第三百八十八镇。</p>

她待的房间有张小床，从走动，到端坐都试了，李金花的困意越来越凶，正打算扯开被子满足自己，被一声“娘”吓醒了。</p>

“晓天，你来得正好，娘正想问，诚意定了吗？”</p>

“娘，不用讲诚意了，师傅发话给免了。”</p>

“小孩子，你师傅不错，好好伺候。”</p>

“徒儿自当用心，娘，不用为我操心。”</p>

“去州府的事情，你跟你师傅提了吗？”</p>

“作为徒儿，不敢有任何事情隐瞒师傅。娘，你要注意说话！”</p>

“对不起，是娘不懂事。你师傅怎么说。”</p>

“师傅他老人家本就是州府下来积任务的，当年看我机灵才收了我，这回我有幸跟着去伺候师傅，真是福圣庇佑，祖上积德。”</p>

“那你打听了你娘上了州府能干什么吗？”</p>

“师傅说保密。”</p>

“宅子里的人，我能带吗？”</p>

“娘，带不了，她们是普通人，没有获准，不能进州府。这是规矩。”</p>

“海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以后的福童使，我准备交给她了。”</p>

“娘，下任福童使由福录寺定，但我可以跟师傅说一声，成不成再说。”</p>

“你赶紧走，不要在这碍眼！”</p>

李金花最烦儿子的一点就是这一板一眼，动不动师傅、规矩，跟他说话累死个人，真是像极了他那个死去的爹。还有那硕大的招风耳，像得要死，考虑过她这大活人的感受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