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月初七见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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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注定你命不该绝。”许南星转动银针，“你要不是遇到我，你怕是撑不到师父给你做好新药。”</p>

花明庭眼睫颤了颤，本就容貌出色的人，此时瞧起来多了点脆弱，“新药……能让我多活几年吗？”</p>

花明庭以前并不是很上心，因为他觉得人活在世，多一天和少一天，并无多少分别，总归是要死的，早死晚死而已。</p>

若是不曾去见人间烟火，就不会生出贪念。</p>

现在的花明庭，稍微不那么的想死了。</p>

许南星却道：“前些日子，方瑞从我这儿过，拿了我一味非常难得的药，他之前在并州寻到了师父想找的药石，想来新药的药材凑齐了。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关心这些，怎么，现在不想死了？”</p>

花明庭闭上了眼睛，“有个烦人的外甥，还有一群不省心的友人，现在还不能死。”</p>

许南星愣了一下，他盯着花明庭看了半晌，最后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这样啊……是不能死，不是不想死啊。”</p>

这个人，还真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别扭。</p>

“暂时把你身体里的异毒压下去了，给你吃的药丸子是师父留给我保命的。”许南星听不到这人回答，倒也不在意，“放心吧，一时半会儿死不掉了，等我让人去武当山找师父，他若是知道你在这儿，想来会很高兴。”</p>

花明庭上武当的时候，才只有几岁，他身体很不好，很长时间待在古大夫身边，许南星是古大夫的关门小弟子，明明都是小孩，却要替花明庭熬药，照顾花明庭，一开始许南星可讨厌这小孩了，但后来看到花明庭身体那么糟，他身上的异毒，古大夫以前也不曾见过，这意味着每一次喝药都是在尝试。</p>

曾经很羡慕师傅总是格外关照花明庭的许南星，慢慢的也不再吃味，越长大越明白，花明庭活不长久，看着少年努力地想要活着去复仇，许南星心里也并不好受。</p>

千辛万苦的，武当山上的师兄弟们，加上他的全师门，小心翼翼的，总算是把花明庭养大了，还让他学了一身很俊的功夫。</p>

许南星抬起头看向窗外，窗外院子里，宋钺和骆修远蹲在炉子前熬着药，许南星的目光落在骆修远的身上，他心情有些复杂。</p>

骆修远的模样，与花明庭和花想容，其实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p>

花想容当初怀着孕长时间接触奇石，腹中胎儿真的能健康长大吗？</p>

二十多年前，花想容会难产，除了因为情绪激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她的身体已经垮了，好在当初有了身孕，腹中胎儿分担了不少异毒。</p>

“你外甥很关心你。”许南星忽然说。</p>

他回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花明庭的脸上，他看见花明庭的表情变得温和了不少，“嗯，很烦恼，有时候会觉得有点烦人呢。”</p>

许南星：……要是你嘴角不那么翘，我可能就信了！</p>

不过——</p>

这个人身上总算是多了一点人气。</p>

上次方瑞从他这里出发去并州的时候，还很担心，事实上不只是方瑞，武当上下都很忧心，因为他们都知道花明庭和花想容身上有异毒，根本不觉得有那么幸运，当初染了异毒的小孩能活下来，所有人心知肚明，这个外甥的身份怕是有问题。</p>

方瑞当初会去并州，除了找药，也是想看看那个外甥。</p>

结果从并州回来，方瑞的表情就变得很欣慰，说花明庭真的有个好外甥啊，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可靠，很多时候都需要花明庭去照顾操心。</p>

但是怎么说呢，也许是察觉到自己是被人关心和需要的，花明庭的身上染上了几分烟火气，他从冷冰冰的山顶，被拖入了凡尘间。</p>

花明庭知道这个外甥可能并不是他亲外甥吗？</p>

许南星盯着花明庭，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这个人是知道的，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p>

但为了姐姐可以安心的离开，不用因为担心他独活在世无依无靠没有求生欲，花明庭遵从了姐姐的谎言。</p>

毕竟花明庭不是个蠢人，他看不见，话也少，可他腹中藏着的心眼子并不少的。</p>

那么骆修远呢？</p>

许南星又把目光投向窗外，骆修远脸上都是汗，他很认真的在熬药。</p>

骆修远知道自己身世真相吗？</p>

“好了，熬好了。”外面，骆修远小心掀开药罐的盖子，看到里面的汤汁变少了，当即拿来碗，将里面的药倒了出来。</p>

骆修远端着药走进来，“舅舅？”</p>

“我没事。”花明庭声音里带着点安抚意味。</p>

骆修远松了一口气，但表情却严肃起来，“舅舅，不舒服不能忍着，这次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p>

说到最后，声音哽咽。</p>

花明庭表情有些无奈，“我这不是没事吗？行了，暂时死不了。”</p>

许南星把骆修远身上的银针取下来，他退到一边，看着骆修远给花明庭喂药。</p>

其实到底是不是真的甥舅，或许一点也不重要吧。</p>

“暂时在这儿歇着吧，我这就让人去武当，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耽误不了多久。”许南星道。</p>

花明庭把药端过来一口闷了，“如此有劳了。”</p>

许南星懒得待在这里看那对甥舅腻歪，走出内堂，他托了府城里的镖局，让一个镖师去武当山送信。</p>

宋钺知道他们暂时走不了，便和福伯一起去接贺境心他们进城。</p>

好在镇子离府城也不算远，他们回到府城的时候，天刚好黑下来，满城的花灯渐次亮起，整个府城如梦似幻。</p>

他们一路行来，很少进城，必要的补充在镇子上都能解决。</p>

许南星说花明庭暂时没事了，骆修远就拉着花明庭去逛七夕长街去了。</p>

人头攒动之中，贺境心和宋钺手牵着手站在一个卖红豆手串的摊子前面，宋钺买了一串替贺境心带上，摊主打趣他郎君和夫人真般配，宋钺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牵着贺境心走入人潮之中。</p>

许南星请的镖师是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来回话的，“古大夫并不在山上，说是已经启程去端州了。”</p>

几人都愣住了，许南星酸了，花明庭果然很讨厌啊，他师傅都七老八十的人了，竟然还为了花明庭奔波去端州！</p>

“许大夫，我舅舅的身体，能赶路吗？”骆修远担心的问许南星。</p>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了。”许南星没好气地道，“行了，我这儿就不留你们了，走吧走吧，一路顺风。”</p>

许南星说着，直接将门关上了。</p>

等了好一会儿，外面没动静了，许南星这才打开门，悄悄探出头去。</p>

牛车马车拖了老长，那行人慢慢远去。</p>

许南星站直了腰，脸上表情慢慢变得平和，最终念叨了一声，“都说祸害遗千年，你可要活得久一点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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