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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p>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握成拳头,一拳猛力击在雪松树干上。</p>

雪松覆着的积雪簌簌飘落几片,扬在那人的睫毛上,顷刻融成晶莹一滴,模糊了视线。</p>

树下人未言,落了一地痛意。祈墨扬起头长吁一口气,一团白雾渺渺升腾,乌发拂过肩头,那雪地白得刺眼,衬得黑衣之人的孤寂而苦楚,顿现凄美之感。</p>

砸在坚硬树皮上的左手,渗出了点点殷红,祈墨抬眼看到指节上的血痕,眼角落了潮意,思绪被拉回二十年前那个午夜——</p>

凄厉的尖叫声、仓惶的脚步声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从竹篓的缝隙钻入,一双稚嫩清澈的眸子颤抖着,小手紧捂着嘴,因为娘亲方才交待了他,“一会儿殿里玩捉迷藏,玄儿藏起来千万不要出声,不要被人发现哦。”</p>

他不知道娘亲为何说这番话之时,眼色红肿疲惫,头上的惊鸿髻看起来也松松垮垮的,身边的侍女如筛子般抖动不已,他只乖巧地应声:</p>

“好,玄儿会乖乖藏好。”</p>

可是这场捉迷藏很多藏着的人被找到,也好像持续了好久,他曾渴了、饿了、困了,也不见有人找到他,他亦隐忍着,等待着。</p>

在他差点以为被众人遗忘之时,终于,一道光芒从竹篓上方倾泻而出,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将他从竹篓中抱了出来。</p>

那人,面容朗俊,眼神坚毅,却是自己平生从未见过的面容,他是谁?他也是和大家一起玩捉迷藏的么?</p>

那人怀抱着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地窖,他惊觉曾经侍奉他的侍女侍从竟满身是血、面目恐惧地倒在血泊中……</p>

“呼啦啦——”一群飞鸟投林,断扰了他飘远的思绪。</p>

冷杉最高处,一人立着,青色衣袂迎着风雪飘扬,猎猎作响似宣战的旗帜。</p>

那人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无声无息遁了身影隐入风雪……</p>

……</p>

“祈公子,你刚刚去哪里了?”缪尘霜从内堂走出来,见祈墨发梢上、肩头上落了几片雪花,一身单薄阑衫也不披松墨大氅,脸上还带着些许落寞之色。</p>

“咳……去外面散心了。”祈墨忽将左手藏至身后。</p>

“这么冷的天,快过来暖暖身子吧。”缪尘霜端着一柄黄铜手炉,递给祈墨。</p>

“不必了。”</p>

淡然的话语如飘落的雪花般寒凉,他与缪尘霜擦身而过,往内堂走去。</p>

“你的手……”缪尘霜转头低望,从祈墨一进门她就发现不对劲,平日他若是从外面回来,总会先抬手与卫队长马钧示意,而方才他一直将手负于身后,眉眼间似压着阴霾,眼神略有躲闪,定是有隐情。</p>

祈公子,是因为怀英大人的事情吗……</p>

缪尘霜大学时虽主攻犯罪心理学,对心理学也有所涉猎,两者密不可分。在她这段时日对祈墨的接触里,她很清晰地肯定祈墨为五号人格者——疏离感情,层层心防,总是会在内心构筑一道围墙,以阻挡别人窥探他的内心,若要真正获得他的信任,需要给他足够的个人隐私空间。</p>

所以她压下唇边的话语,只默默去侧堂取了一剂止血药膏和一卷棉布,回大堂把这些物品摆在松木案几上,往祈墨面前一推。</p>

“把伤口处理一下吧,若不注意,是会感染的。”</p>

“无碍。”祈墨只端着茶盏,眉色沉沉,心中思忖着怀英临终前的那句话——“聚散终有时。”</p>

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p>

缪尘霜见他半晌也不去拿那膏药,眉头忽而一皱。</p>

这人可真是不会爱惜自己!</p>

她看祈墨左手上的血迹逐渐因寒凉结出了黑色的血痂,遂有些着急,开口道:“看样子,青悯达到了他的目的。”</p>

“嗯?”祈墨不解。</p>

“青悯有偏执型人格障碍。”</p>

偏执型人格障碍?</p>

“拥有这种人格障碍的人,对他人的忽视与否定深感羞辱,满怀怨恨。他一旦有了报复的目标,不会直接找上目标,而是会针对目标所珍视的人或事物,采取一系列挑衅、激怒目标的行为,若目标成功被激怒,那他就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控制欲与快感。”</p>

缪尘霜瞥了一眼祈墨伤痕累累的左手。</p>

“若目标不为所动,他则更为恼怒,甚至会出现更残酷的打击报复行为。”</p>

“我的意思是说……青悯近期应不会再有任何行动了……”缪尘霜语气渐渐低了下来,她起身,拿了药膏与棉布行至祈墨面前,一递。</p>

祈墨眉头微舒,染血的左手握拳微张,虽然并不明白缪尘霜所言的偏执型人格障碍为何物,但从她这一番话中,他明白这是在对他这种自我伤害的行为表示不赞同。</p>

其实不光是缪尘霜不赞同这样的行为,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是不能苟同的,只是一时失去至亲之人,情绪有些难以克制罢了,谁知这样的行为竟真是青悯所期望看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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