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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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娘子慢慢放下妹妹的尸体，默不作声，抄起一旁的木棍就往张大娘砸去。</p>

在场的人见状，立马上前拉开了两人，并将李娘子手中的木棍夺走。</p>

“你……你那妹子本就患了痨病，天生就是个短命鬼……有东西自然是紧着活人吃，你那妹子眼看都快死了，吃得着吗？！”</p>

见大娘被打了几棍之后，还在不依不饶地大呼小叫，说的话几乎句句都踩在李娘子的心窝上，她发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大娘不放。</p>

如不是有人拉着，张大娘今日还能不能接着喘气还都不好说。</p>

李娘子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曾停歇，两个大爷都差点没能拉住她。</p>

“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啊！”</p>

“这张大娘嘴是毒些，但她话糙理不糙啊，你妹妹就是那个命……”</p>

“这痨病可是不治之症，说白了就是一个等死的病，她去了就不必受罪了。”</p>

……</p>

听着众人那仿佛劝和，实则偏帮张大娘的鬼话，李娘子自知眼下还暂时动不了她，便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p>

“我跟你的账日后再算！今日我妹妹得先入土为安，劝你们最好放开我……”</p>

众人听罢，只好放开李娘子。眼见她艰难地抱起尸首，即使额角冒汗，膝盖打弯，也不曾松手，自觉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道。</p>

在这寺中的人，哪个不是不知明日生死之人，幸而寺中后山深处，有一开辟出的墓地，专供那些前来落脚之人埋骨。</p>

李娘子一步一步地将其妹妹的尸首背到此处，又花了半日功夫，挖好了墓坑，将其妹妹安置在了其中。</p>

整个过程，李娘子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只是麻木地将刚刚挖出来的土，再次往墓坑中回填。</p>

——李清之墓，姊李澜立。</p>

方才那些人，有的不惜千里迢迢跑到汴京谋生，有的则是生活所迫沦落至此，他们无一不是见惯了人情冷暖的人，自然不会同情李澜两姊妹的遭遇。</p>

将妹妹埋葬之后，李澜靠坐在坟茔边，看着自己泥中带血的双手，不由开始落泪。</p>

方才众人皆在，李澜不想轻易示弱，如今四下无人，她终于可以释放哀痛。</p>

哭了一会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李澜不想回去后徒添伤感，唯有趁着夜色，悄悄潜回到了千佛殿中。</p>

见殿中无人守卫，李澜只好躲在了供桌下，但即使饥肠辘辘，她也不曾动过供桌上的瓜果供品，强忍着饥饿沉沉地睡了过去。</p>

第二日，玄甲卫在例行检查之时，发现了李澜，立即将情况告知了杨延彬。</p>

李纯妍在前往千佛殿的路上，也被杨延彬拦了下来，言道殿中进了人，需要再收拾一番，本意是想请李纯妍今日移驾别处礼佛。</p>

“那人是否是一名女子？”</p>

“回圣人，正是！”</p>

“吾有话问她，将她带来。”</p>

既然李纯妍发话了，杨延彬只得听命行事，让玄甲卫押着人又回到了殿内。</p>

当李纯妍再次见到李澜之时，对方很明显比之前要憔悴许多，短短一日过去，李纯妍不解，为何她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p>

“我不是让你尽量别来了吗？”</p>

李澜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跪得笔直，眼神却十分空洞，一副求死的模样。</p>

“你们杀了我吧……”</p>

李纯妍听罢，便猜到这女子定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极有可能与她昨日在佛前请愿之事有关。</p>

“你有何话，不妨直言，说不定我能为你做主。”</p>

听到此话，李澜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但理智告诉她，如今最好的结局就是凌然赴死，去陪伴那些已经丧命仇人之手的族人、父母以及兄妹。</p>

随即，李澜仍是一副不发一言的样子，这可把杨延彬急坏了，连忙上前，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p>

“这位乃是当今国母，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照实回话！”</p>

杨延彬此举只是想尽己所能，保她一命，毕竟李澜看起来十分狼狈，与刺客的形象相去甚远，杨延彬并不想让她白白送死。</p>

可这话落在李澜的耳朵里，犹如救命稻草一般，她没想到眼前的贵人，竟是大周皇后。</p>

杨延彬只见自己话音刚落，李澜便不顾玄甲卫在场，快速膝行至李纯妍面前，连叩了好几个响头。</p>

“请圣人为我做主！还我李家清白！”</p>

见无人阻挡，李澜又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李纯妍的手，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一般，紧握不放。</p>

见状，玄甲卫终于反应了过来，上前制住了李澜，将她从李纯妍身前拽走了。</p>

李纯妍也被李澜的动作吓了一跳，当她意识到李澜或有冤屈之时，她已被人押到了殿门口。</p>

“快住手！让她过来好好回话，你们在一旁待着！”</p>

玄甲卫只好放开了手，李澜又得以挣脱了他们的束缚，重新跪在李纯妍跟前。</p>

“圣人！我父李川本为澶州地界一知县，自陛下设立‘巡察轩使’，并言明于明年正式施行之后，澶州知府郭承佑就四处寻找替罪羔羊，好让他人为其贪腐越制、骄横放纵之举代罪！”</p>

李川本性纯良，对官场上的是是非非一向都是仗义执言，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郭承佑多少回，自然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p>

李澜言道，郭承佑为了应付巡察轩使，不惜将他所犯的罪行，硬生生地安在李川头上。</p>

捏造所谓的证据，深夜命人闯入李家，以拒捕的名义将李家上下斩尽杀绝。</p>

李澜恰好与其妹李清出城上香，留宿在了寺中，这才躲过一劫。</p>

“事后，郭承佑贴出告示，列明我父罪状，并在周边数个州府通缉我们姐妹。走投无路之下，我们跋山涉水来到汴京，希望能够躲过他们的追捕……”</p>

听罢，先不论李澜所言是真是假，单单是澶州知州郭承佑的所作所为，就已令在场众人怒不可遏。</p>

郭承佑的祖父郭从义，曾经担任过忠武军、天平军以及武宁军的节度使，是国之功臣。</p>

李纯妍对郭承佑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盗用御酒、私用贡品，继而被朝廷除名京官，编入岳州户籍。</p>

“回圣人，郭承佑乃是国学部尚书王禹偁之婿，王尚书在主理国学部之前，他便被重新启用，赴任澶州总管兵马，升任知州一职，想必也是这几年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