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年轻真能当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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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的世界总是那般美好，根本不关心当爹的死活。</p>

夕阳的余晖洒满鹏城的大街小巷，但在我眼里那些只不过是一排排泛着金光的雕塑模型，毫无生机，垂垂老矣。</p>

我这个没钱、没手机、没身份的三无人员用脚丈量着曾经用车轮压过的土地，仅存的是一具年轻的身体，跟上次不一样的，这具年轻的身体里寄居着大叔的灵魂，而大叔的身体此时正躺在冰冷的病房里。安稳的行为和赵主任的话让我了解了过去一年发生的事，但那三个哲学命题依旧没有破解，我没有勇气直面安稳究其缘由，因为我隐隐觉得安稳似乎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仿佛已被这个世界所遗忘，随意丢弃在无人知晓的空间里。</p>

我不知不觉来到了人民广场，广场上人流如织，活活生机，有的老人在锻炼，有的孩子在嬉戏，有的情侣在甜蜜，有的商贩在生意，石桌旁望着这一切的我却显得毫无生气。</p>

记得有首歌里唱到“我在人民广场吃炸鸡”，那是在阿拉魔都，这是鹏城，别说炸鸡，此刻一只活鸡站在我面前，我能连毛带肉一口吞下，可能是太饿了的缘故，我的眼前出现了幻觉。</p>

中年关键在广场一侧的运动器械上运动着；</p>

我眨眨眼望去，器械上空无一人。</p>

中年关键坐在花坛边，颤抖的右手吃力地拧开玻璃杯盖，里面泡着又大又红的枸杞，仰首喝下；</p>

我抬眼望去，花坛边坐满乘凉的市民。</p>

中年关键在路边停靠的出租车里，看见一位中年男士带着小女儿走过来，慌忙吸完最后一口烟掐灭在烟缸里，父女二人坐进车；</p>

我望向路边，一辆出租车载着乘客开走了。</p>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叫物是人非，这座城市的一切已与我彻底失去关联，我在与不在，丝毫不会影响地球的自转，历史的滚滚向前，那我饿着肚子出现在这里有什么意义，是不是人饿了就爱流泪，还很冷，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p>

忽然，一只小手拉扯着我的衣角，把我从饥寒交迫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我扭头看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正是回忆中那个和爸爸一起坐车的小女孩，我不禁联想起“存在即合理”这句黑格尔的名言。</p>

小女孩的声音太好听了：“哥哥，能帮我勾一下风筝吗？”</p>

我诧异地指了指自己。</p>

小女孩点点头。</p>

噢对，我现在是哥哥。立刻回答：“可以啊，在哪呢？”</p>

小女孩回身指了指不远处，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跳脚伸手勾着一个挂在树梢的风筝，距离差得很远。</p>

我起身拉起小女孩的手，说：“走，叔。。。哥哥帮你勾下来。”</p>

突如其来的兴奋加之太饿，起身的瞬间我感觉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是金星散落，我告诉自己我是哥哥，小女孩心中的英雄，决不能倒下，想不到这时小女孩问我“哥哥，你会唱《小星星》吗”，我下意识地摇摇头，心想不会吧孩子，咱能别在这时候唱这首歌吗，我又不是你爸爸，此刻耳畔响起了配合我眼前画面的童声：“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p>

还是英文版，满眼的little star，我饿呀！</p>

一群人围在树下仰头望着，中年男子已经累得直喘粗气。</p>

我勉强驱散开“little star”，站在小女孩身旁。</p>

中年男子蹲下，说：“宝宝，要不爸爸再给你买个新的吧。”</p>

小女孩哭丧着小脸：“不，我就要那个，哥哥一定能勾到。”</p>

小女孩的话将围观群众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我身上，他们看到的是我健硕的身体，看不见的是空空如也的胃，心想这是捧杀的节奏啊，但咱是爷们，不能丢这个份，豁出去了，边活动着踝关节，边朝大伙露出连我都不信的自信笑容。</p>

围观群众甲抬头望着风筝，摇摇头说：“没戏，最起码得有三米来高，姚明来了还差不多。”</p>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乙打气道：“我看这小伙子是练家子，能勾到。”</p>

中年男子望着我说：“那就麻烦你了，小伙子。”</p>

我点点头，在小姑娘的期待眼神中我抬起头望向风筝，这也太高了吧，年轻时还差不多，哦对，现在就剩下年轻了，想到这似乎有了些许勇气，示意围观群众向后退一退，大伙往后稍了几步，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风筝被挂在树枝的具体部位，然后退后几步，深吸了一口气，启动，加速，纵身跃起，仿佛整个身体悬停在半空中，我伸手将风筝摘下，随后平稳落地。</p>

四周响起叫好声，围观群众们说着“小伙子真不赖”，“跳的真高”，“可以参加奥运会了”然后纷纷散去，就这么走了？不给点赏钱吗，一碗河粉也成。</p>

我蹲下把风筝放在小女孩手里，小女孩露出天真的笑容：“谢谢哥哥。”</p>

此刻我的脑海里闪现出中年男士带着小女孩走下出租车的画面，小女孩朝中年关键摇着手说“叔叔再见。”</p>

没有对比就没有快乐，叔叔变哥哥，饿着肚子玩命蹦一回也值了。</p>

我摸着小女孩的头顶，笑着说：“不用谢。”</p>

中年男子过来说：“谢谢你小伙子，要是勾不下来，估计她一晚上都睡不好觉。”</p>

我欣慰地回道：“天色不早了，快带女儿回去吧。”</p>

话音未落，从我的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它终于反抗了。</p>

中年男子说：“还没吃饭吧，小伙子？”</p>

“。。。没呢。”</p>

“正好，我们一起吃个饭，感谢你帮忙。”</p>

我连忙推脱说：“兄弟，没多大事，千万别这么客气。”</p>

中年男子愣了：“你叫我什么？”</p>

我连忙改口：“噢，大哥，饭就不吃了。”</p>

辈儿怎么有点乱。</p>

中年男子说：“要吃要吃，如今像你这样乐于助人的年轻人不多见了。”</p>

我笑着：“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p>

这时，肚子又叫了一声，它投了赞成票。</p>

中年男子掏出一百块钱塞给我，说：“要不这样，这钱你拿着，自己买点吃的，（抱起小女孩）我们走了，谢谢。”</p>

父女二人转身走了，小女孩朝我挥着小手，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钞票心想：别说，年轻还真能当钱花。</p>

一辆公交车行驶在路上。</p>

有了钱就有了绿色出行工具，车厢里人很多，我扶着把手站在人群中。</p>

我望着窗外流逝的夜色，似乎有了些许魅力，但我仍旧不知道该去哪里，熟悉的城市却没有我安放灵魂的角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