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只问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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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干什么？”宁云浅道，“现在外面都是尸鬼，你可别乱来。”</p>

“放心，”柳思远撑着他的肩膀站起来，“我只是去……弹弹小曲儿。这么热闹的场面，不助助兴怎么能行。”</p>

宁云浅急了：“可是他们——”</p>

“不看旁人，”柳思远打断他，面容在火光中被蒙上一层暖色，“只问本心。”</p>

宁云浅看向他，呆呆地愣在原地。</p>

柳思远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揉自己的脖子，哈哈道：“这是我师父告诉我的，我觉得挺有道理就记下了。我离开一会儿，宁道友自己小心。”</p>

“等等！”宁云浅叫住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前襟取出一个东西来，塞进柳思远手里。“这个你拿好。这是我师父给我的护身符，很灵的！肯定能保你平安。”</p>

那是一个三指大的莲花绣金锦囊，里面摸着是一个硬硬的球体。</p>

柳思远没有拒绝，客气地道了声谢，随后转身轻跃至墙头。</p>

一墙之隔，一侧是人间，另一侧则宛若炼狱。</p>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见到的，或许也是唯一一次，可以用无穷无尽来形容的尸鬼。</p>

烈火焚烧着可视的一切，空气中除了皮肉焦糊的气味，还有浓到令人窒息的尸臭。</p>

见墙头出现活人，尸鬼群瞬间沸腾，争前恐后地往柳思远所在的方向挤去。</p>

柳思远盘膝坐在墙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双手放到琴身上。他便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周身的气息变得无比沉静平和。</p>

勾揉挑抹，一呼一吸之间，灵力凝聚指尖，又倾注入琴弦。</p>

虽然身为修士，柳思远却半点都不相信满天神佛的存在，以至于对一切怪力乱神的事物都嗤之以鼻，认为那不过是一种无聊庸俗的思想寄托。</p>

人定胜天，若做什么事都想要靠求神拜佛来实现，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p>

可是如今他却没有拒绝宁云浅的护身符的勇气。</p>

柳思远内心苦笑。他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p>

——如果不将信念寄托在别的什么上面，就无法相信自己能活下去。</p>

柳思远的琴风与他平常给人的感觉不同。</p>

苍劲，冷冽，像万径无人的寒山，亦或雪后长风呼啸的幽谷。</p>

天有五音，人有五脏。</p>

音律与人体相通，自古就有以琴修身养性，养生疗疾的记载。若在弹琴时加以倾注灵力，甚至可以轻松做到杀人无形。</p>

音域范围内，尸鬼痛苦匍匐在地，几声尖锐凄厉的哀嚎后，便彻底没了声息。</p>

可死了几十只，瞬间又有几百只涌上前。源源不断的尸鬼踩着脚下的尸体，一步步朝院墙逼近。</p>

恶鬼索命，业火连天，恍若堕狱。</p>

体内的灵力所剩寥寥，柳思远很清楚，等他灵力耗尽的那一刻，或许就是他的殒命之时。</p>

螳臂当车。可悲可笑。</p>

“柳兄，我来助你！”身旁突然冒出宁云浅的声音。</p>

柳思远偏头一看，只见他踩着梯子，费劲地爬上墙头。</p>

宁云浅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符箓，坦白道：“其实，我下山前还偷拿了师父的不少宝贝，现在再藏估计就没命出去了。之前骗你，还让你背我跑了一路……虽然我是真腿软，辛苦了哈。”</p>

柳思远闭眼失笑。</p>

宁云浅在墙头站稳，抓起那一打符箓，边扔心边滴血。</p>

爆破、雷击、火球、旋风。</p>

每丢出一张，身后就是一阵鼓掌欢呼。</p>

“哇！这个好看！比城里街头喷火的带劲儿多了！”</p>

“嚯，好大的闪电！”</p>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p>

宁云浅终于忍无可忍，回头怒道：“你们能不能安静会儿！”</p>

脚下突然一滑，他惊呼一声，双臂下意识向后一挥，整个人向下倒去。若非柳思远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否则他真得跌进尸鬼堆里被活活咬死。</p>

柳思远单臂拽住宁云浅的衣服，刚把人重新放回去站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股寒意突然涌上心头。</p>

他转过头，一柄泛着幽绿色光芒的飞剑直直向他面门袭来。</p>

速度奇快，毫无察觉。</p>

人死前，真的会有预兆吗？</p>

眼前的一切好像都被放慢，柳思远能清晰地看到墙下尸鬼剥落的皮块，宁云浅虚惊一场后脸上还未消散的惊恐。</p>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的搏动、血液在体内的流淌，以及每寸皮肤的触感。</p>

一切都已经到极限了。</p>

他躲不开，躲不开。</p>

要结束了。</p>

“柳兄！！”宁云浅目眦欲裂。</p>

“铮——”</p>

片刻后，意料之内的疼痛却并未传来。</p>

柳思远诧异地睁开眼，一个他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背影，此时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