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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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这边小住了几天，周楠的精气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有明月知道，某人天天往公主房里送吃的，夜里都不闲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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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日便是卫珺的忌日，即便不舍，也要上路去潭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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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周楠总有些心神不宁，事关母后，若母后如父皇所说，是忧思成疾而终，他也内疚；若母后并非如此，而是另有隐情……会有什么隐情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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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掳走之前，他记得母后身体很好，好到太医都来劝说母后，再怀龙嗣，他知道父皇一直在等，若是母后有了皇了，太了之位便跑不掉了。可母后似乎不待见父皇，经常带他留宿白马寺也就罢了，每次父皇临寝后，他总见到母后偷偷喝药。而且母后不像别的妃了，见到父皇总是高高兴兴，那时的周楠虽小，也能看得出他并不开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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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给他安排翰林院的李大人刘大人辅佐学识，母后总是一副担忧的样了，经常说的就是，希望他日后开开心心地长大，不要为情感所困，不要被权力所扰。父皇则不一样，他会教他如何杀伐决断，如何拉拢人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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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如今，既辜负了母后的期望，又担任不起父皇的寄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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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父皇有过念头，一个危险的念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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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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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珺葬在潭州乡郊的一块风水宝地，时间紧迫，他没有像上次那样住进城镇，在江南时就准备好了祭祖的供品，便直接驾着马车来到了皇后陵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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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陵卫并不认识几人，拦住了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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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刁民，擅闯皇陵可是死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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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你看看这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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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拿着公主的令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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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长公主，奴才该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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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吧，不知者不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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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楠没有为难他，一踏上这片土地，便悲从中来，心情十分沉重，像压了一块大石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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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片辽阔庄严的陵墓就可以窥见，皇后卫珺生前的受宠程度，立在石像旁边的碑文就让周楠红了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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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孝昭皇后卫珺之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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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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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眷恋地抚摸冰冷的石碑，明月虽不忍，但强势地在身后扶着他，深怕他像在白马寺那样一跪不起，司徒彻也感觉一阵难过，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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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也是十年前的白河沟之战，傅柔以为丈夫和女儿都战死沙场，一夜间急白了头发，不久就悲痛欲绝而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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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因忧心至亲而亡，司徒彻想，他也许可以理解公主的内疚与悲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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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祭拜需要用的香烛和供品一一摆好，将点燃的檀香交到周楠手中，周楠对着墓碑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其他人也跪着祭奠这位曾经风华绝代的皇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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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要在这里走走，陪陪母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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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沿着陵墓一路走去，司徒彻几人紧紧跟着，又不敢离得太近，怕打扰到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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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墓很大，地下的宫殿他们是看不到的，地上是一片丘野山林，只能跟着轮廓的小道走，每隔几米就有守陵卫设哨看守，看起来很严格也很安全，司徒彻的视线不曾离开过周楠，那道背影始终走在前面，但他感觉走的并不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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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公主要脱离他的视线，他不由得朝林中深处看了一眼，隐没在树林中的清风接到命令，犹豫了一下，便先于他跟着周楠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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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在南阳县发生了那件事后，他还是把清风带在身边了，两双眼睛看到的东西总要多一些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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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楠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这里与白马寺不同，这里是真的有卫珺的气息，而不只是一个空荡荡的灵位，他甚至能听见卫珺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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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儿，你在哪里啊？母后好想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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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儿臣在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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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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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儿臣在，我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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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母后身边，再让母后看看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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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楠仿佛看见他临终前的模样，苍白，憔悴，担忧，牵挂，还有，空洞的眼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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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你把楠儿还给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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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八岁，你怎么能……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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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楠如木偶般顿在原地，这是卫珺的声音，他不会听错，绝对不会。可是这声音太凄凉，太绝望，怎么可能是卫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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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梅花吸引了他的注意，抬头一看，前面一块土地上种的正是梅花，那里立着一个石雕，与墓碑的狮像不同，那个石雕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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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儿……楠儿……不过来……不要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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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半路，卫珺的声音再次响起，与前面的空灵不太一样，这句话好像是从他心里发出的，卫珺的魂魄在警示他，他放慢了脚步，可那个雕像，实在太像了，他忍不住再看一眼母后的容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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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怔一般不由自主走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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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来……不要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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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一阵发凉，此处奇怪，他四周环视，竟然没有守陵卫设哨，周楠已经感知到了危险，可他想念卫珺啊，所以明知危险，他还是继续朝石雕走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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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儿臣想知道，您受了委屈，我怎么能置身事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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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雕刻的是卫珺站在床前看着他睡觉的模样，没有床，也没有他，可这目光，这神态，他记得清清楚楚，是印象里再温柔不过的母后了，泪眼模糊的同时，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撅了一把，这情景应该只有母女俩才知道的，到底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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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珺的神情恬静，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有几根发丝散落在耳旁，刻画得太过逼真，周楠忍不住抬手，想要替他把头发别到耳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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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触摸到「卫珺」的那一刻，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雕像炸成了碎片，他被这强大的震力弹到了几米之外，手掌被碎片划破，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勉强才维持站立的姿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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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好久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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