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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焕之微微一愣,抬头看见狄笛满头都是汗。</p>
见她脸上蔓延着怒火,夏焕之竟不由的被震慑住:“折子呢?”</p>
“全在面前,你瞎啊?”呼啦一下,狄笛将成堆的奏折一起挥倒,全部堆在他面前。</p>
夏焕之怔了怔,不悦的望着她:“这个样子本王怎么看?”</p>
“用眼睛看!”</p>
“墨没了!”</p>
“自己磨!”</p>
“……”</p>
夏焕之被吼的一愣一愣,或许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他本想发怒,可他竟不由自主的拿起磨条,手脚麻利的磨了起来。</p>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彻底的安静。</p>
除了夏焕之手忙脚乱的磨墨声,便是刷刷的笔尖移动声。</p>
狄笛撑着手臂,蹲坐在御书房一角,她本想睡一会,却又怕夏焕之吩咐她做事,只能强撑着酸涩的眼皮。</p>
殿内的烛火打在夏焕之脸上,他全神贯注的样子跟往日使坏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狄笛有些怅然。</p>
从小父亲都告诉她,夏焕之是坏蛋,不学无术就算了,还成天幻想某朝篡位当大王,这样的人可杀不可救。</p>
“夏焕之,你已经当了王爷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还总想着当大王呢?你是那块料吗?”狄笛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出来。</p>
夏焕之猛地顿住笔头,神色阴霾的朝她看过去。</p>
狄笛却没有完全看清楚他眼底的危险,继续道:“虽然你天资聪颖,但你从来不用在正道上,你把那么多老臣子关进了天牢,知道天下人怎么议论你吗?”</p>
“怎么议论的?”</p>
“这些话说出来就有点难听了,不过再难听我还是要说,现在百姓都议论说你是佞臣,是坑害忠良的畜生,你趁火打劫,害死夏王,你把整个夏朝的基业当作儿戏!”</p>
夏焕之把头扭过去,冷笑一声。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些微词他一点都不介意,当年夏衍弑杀那些宗亲,史书上有记载吗?真是懒得理她!</p>
狄笛见夏焕之不说话,以为他听进去了,连忙再接再厉道:“虽然我读的书不多,但起码知道礼义廉耻三个字!”</p>
“礼义廉耻是四个字!”夏焕之冷冷的纠正道。</p>
狄笛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不要管我几个字,现在说你这个人,你这个人小肚鸡肠,不就是周岁的时候得罪过你?你就记恨到现在?有必要吗?把我累的跟头牛一样,你心里能有多开心?现在整个朝野群龙无首,指望你这样的人撑起夏朝?别开玩笑了,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命人把天牢里的老臣放出来,除了他们,没有人能真正不留余力的保卫夏国的江山!”</p>
夏焕之仰起头,目光悚然的望着头顶的宫灯。</p>
“别以为我吓唬你,再这样下去,咱们下朝就完蛋了!夏焕之,麻烦你清醒一下吧,别再做大王的美梦了,你自己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吗?这些天我伺候你伺候的腰都断了,你才干了几件事?成天不是对着奏折发呆,就是对着灯发呆……”</p>
“狄笛!”夏焕之冷冷的打断她。</p>
“干嘛?”</p>
“你什么身份?”</p>
“别管我什么身份,我现在跟你说正经事,我在帮你,没害你!”</p>
“本王问你话,你是什么身份!”夏焕之平静的重复着刚才的问话。</p>
狄笛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摄政王的贴身侍女!”</p>
“你想明年的今天变成你父亲的忌日吗?”</p>
狄笛默默的抽了口凉气,支支吾吾起来:“那个……那个等下您还有什么吩咐?”</p>
“滚!”</p>
狄笛忙不迭的将夏焕之批阅好的奏折一股脑的捧在怀里,跌跌撞撞的离开。</p>
狄笛离去后,御书房取而代之的是空旷的寂寥,夏焕之环顾了四周,一切如昨日般,没有任何改变。</p>
曾几何时他站在下面仰望着坐在上方的夏衍,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坐在这个地方俯瞰风云,运筹帷幄。</p>
如今他做到了,雕刻精致的龙椅,梦寐以求的金印,可以号令三军的兵符,这些都在桌子上,触手可及。</p>
可为什么会有失落的感觉?</p>
夏焕之伸手握住号令天下的兵符,又摸了摸象征帝王的金印,屁股下的龙椅又硬又冷,尤其是龙椅背后的雕花,靠上去别提多难受了。</p>
忽然间很想知道,夏衍坐在这里的时候,他表现出的若无其事究竟是真还是假?他的屁股难道不冷吗?后背不疼吗?</p>
可据他所知,夏衍在这里一坐就是一天!</p>
想到这,夏焕之咬紧牙关,既然夏衍能做到,他为何不能?</p>
殿外忽然刮来一阵风,冰冷而带着潮湿的气体扑面而来,琉璃花灯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在地面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子。</p>
“来人!”</p>
回答他的却只有风声。</p>
夏焕之猛然想起他已经谴走了太监,只留下狄笛伺候。</p>
“来人!”带着震怒的声音吼道。</p>
“来了来了!”狄笛慌慌忙忙的掀开厚重的帘子窜进来。</p>
见夏焕之一脸的阴霾,狄笛吓了一跳,怎么又生气了?</p>
“拿酒来!”</p>
“啊?”</p>
“拿——酒——来!”夏焕之阴沉着脸,一字一句道。</p>
狄笛哦了一声,如受惊的兔子哧溜蹿了出去。</p>
没一会狄笛抱来两坛子陈年老酒,气喘吁吁的将坛子放在地上,抹了一头汗:“酒来了!”</p>
“滚出去!”</p>
“哦!”今日来,狄笛已经练就了一身超快的本事,只要夏焕之号令一声滚,她能立刻滚到一个他看不见的角落蹲好,并且在他喊来人的时候,又出其不意的滚回去。</p>
寂静的大殿,只剩下他一个人。</p>
夏焕之从龙椅上站起来,朝两坛子酒走过去。</p>
两只坛子足有西瓜那么大,皆是窖藏了三十年以上的好酒,夏焕之撕开封口,殿内立刻飘起一股子迷人的酒香。</p>
毫不犹豫的拎起一坛子大口大口的灌下去。</p>
为什么有空落落的感觉呢?夏焕之放下酒坛子,望着美轮美奂的宫灯问自己,美酒、权利、地位、身份……他都有了。</p>
回头望了望那庄严肃穆的龙椅,琉璃灯火下,龙椅散发出的晦涩光芒竟有些刺眼。</p>
夏焕之别过头,又灌下一口酒。</p>
酒过三巡,夏焕之知道自己醉了。</p>
“来人!来人!”站起来稳住自己,夏焕之俊颜微醺,带着点兴奋的神色。</p>
狄笛连滚带爬的来到他面前:“您吩咐!”</p>
“滚开,不是叫你!”</p>
狄笛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殿外冲进来几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他们一个个蒙着面,手里统一拿着便于取人性命的弯刀。</p>
“拜见王爷!”</p>
“去皇宫把夏衍给本王杀了!”</p>
往常接到命令刺客们都会快速离开,但这次没有。</p>
刺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的诧异。</p>
狄笛惊悚的望着夏焕之:“摄政王……您醉了吧!”</p>
貌似这里就是皇宫啊!</p>
夏焕之拎着酒坛子大怒:“你们为什么还不走?愣在这干什么?”</p>
其中有位资历比较老的刺客上前恭敬道:“王爷……夏王好像已经死了!”</p>
夏焕之睁开迷蒙的双眼,好像听见了什么骇然的消息,一时半刻竟没有回过神来。</p>
死了?夏衍死了,谁说的?</p>
他怒冲上去,一把揪住其中一个刺客的领子:“谁杀了他?是谁?是不是你?”</p>
“不是我,不是我!”被莫名其妙抓住的刺客慌忙解释起来。</p>
夏焕之松开他又去拽另外一个人:“是你?是你杀了他对不对?”</p>
那人连忙解释起来:“王爷您忘记了,夏王已经失踪一个月了,外面都说他死了!”</p>
死了?夏焕之踉跄的松开手,双眼失神的望着御书房的某个地方,他用力眨了眨眼,似乎看见一团黑影正在逐渐扩大,慢慢凝聚成夏衍的样子。</p>
夏衍,是他!他正站在那个角落朝自己冷笑。</p>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的情景,夏衍嘴角挂着胜利的笑容朝他走来。</p>
“夏焕之,你还想继续跟本王斗吗?”夏衍的声音如昨日般清晰。</p>
此时的夏焕之一时间分不清虚实真假,空洞的双眼带着愤怒,带着不甘的朝空荡荡的角落大吼:“夏衍,你不得好死,你杀我弟弟,杀我全家,我要将你碎尸万段!!!”</p>
望着完全失控的夏焕之,狄笛露出不解的表情,喝完酒之后的人都是这样吗?父亲有一次喝多了,满屋子乱跑,说是有好多鬼魂追着他,从那以后再也没见他喝过酒。</p>
刺客们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互相望了一眼,准备离开。</p>
狄笛却一把拉住他们:“唉别走啊,他这是怎么了?”</p>
刺客甲解释道:“王爷一喝醉就这样,没事的,酒醒了就好了!”</p>
说完,刺客们接二连三的离去了。</p>
夏焕之扑到墙角拽着柔软的纱幔用力撕扯着,脸上表情狰狞不已!</p>
狄笛本想离开,忽然感觉身后掠过一阵风,她慌忙回头,腰身却被两只手臂圈住,夏焕之竟从身后抱住了她。</p>
“喂喂……喂喂……你干什么,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动手了!”狄笛作势抬起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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