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 顾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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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思南镇。</p>

是个大雨天，早上出门时还是大晴天，雨是下午下的。</p>

下午五点，镇上的小学放了学，学生们鱼贯而出，因这场雨下得太仓促，大部分家长都来接孩子，送雨伞送雨衣，或骑车或开车。</p>

原本还算宽敞的小学门口因为车子和人比平时多了几倍，显得拥挤不堪。</p>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落寞孤单的身影，因为没有人来接，她举着书包走在雨中，朝家的方向走去。</p>

“顾辛夷。”</p>

身后有人叫她。</p>

她转过身去，同班同学谭笑笑坐在一辆小轿车的后座，趴在车窗跟她说话：“顾辛夷，你爷爷没来接你吗？”</p>

顾辛夷脸上都是雨水，狼狈道：“我爷爷奶奶最近去江洲看病去了，不在思南。”</p>

谭笑笑说：“那你上车，我送你。”</p>

坐在谭笑笑身侧的是她母亲，听见女儿这么说，顿时脸色一变：“这大雨天的，又不顺路，你爸爸一会儿还要去朋友家里，别耽误时间了。”</p>

谭笑笑不敢说话了。</p>

顾辛夷：“没事，我自己走回去也行的，也不远。明天见。”</p>

谭笑笑：“明天见”</p>

顾辛夷转身冲进雨里，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去，却听见。</p>

“你以后少跟她往来，没看见她妈肚子越来越大了。都快成整个思南镇的笑话了。只见过结婚生孩子的，没见过离婚离出个孩子的。”</p>

车子里，谭笑笑的母亲正在教训女儿，一抬头，看见顾辛夷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站在车子不远处。</p>

她淋在大雨中，浑身慢慢湿透。</p>

谭母有些尴尬地摇动车窗，要将车窗关上。</p>

一只小手突然伸出来，放在车窗上。</p>

手臂都被打湿了，牢牢扒在车窗上。</p>

“笑笑，我之前借给张鑫的数学笔记，你说想借，我重新抄了一份，你还要不要？”</p>

谭笑笑当然是想要的，可母亲刚刚才拒绝了辛夷的乘车，她因此犹豫了几秒。</p>

谭母却笑起来：“你傻呀，顾辛夷可是全校第一，她的笔记肯定是好的。还不快说谢谢。”</p>

谭笑笑没说话，母亲态度转变得太快，让她觉得有些丢人。</p>

顾辛夷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犹豫了几秒，正要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忽然听见身后谭笑笑小声道：“那就谢谢了，辛夷。”</p>

她站在雨里，又有些心软，将封面打湿的笔记递了进去。</p>

谭母很不好意思：“其实也没多远，你上车吧。”</p>

顾辛夷站在雨里，整个人都被淋透了，她说：“我们家有车，奔驰。我懒得坐而已。”</p>

说罢，转身，倔强地走入雨中。</p>

她走到雨中，看着路边一对父女，父亲给女儿穿雨衣，小心翼翼将雨衣撑平，每个细节都照顾到，生怕女儿被打湿，然后将女儿抱上自行车后座，骑着车子冲入大雨中。</p>

她继续走自己的路，豆大滚烫的泪珠滑落，脸上根本分不清泪水更多，还是雨水更多。</p>

回到顾家老宅，门口果然停了一辆奔驰车。</p>

爷爷奶奶不知何时回来了，看见她站在雨中，两位老人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傻孩子，怎么没带伞呢？”</p>

他们走了好几天了，下午才回来的思南，根本不知道孙女出门时没有带伞。</p>

爷爷拿起墙角的一把伞，走到雨中，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廊下。</p>

奶奶蹒跚着步子，忙碌着给她擦头发，擦脸，接过书包：“辛夷，傻站着干什么，进去把湿衣服换了，会感冒的。老头子，你去把水放好。”</p>

两位老人为了她忙碌着。</p>

她目光却无法不去注意停在门口的那辆车上，车子是顾丰山的，他是来送爷爷奶奶回家的吗？</p>

正这么想着，便看见顾丰山搀扶着路晚舟从西厢房出来了。</p>

路晚舟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是怀孕后才被重新接回顾家老宅的，之前她和女儿住在下面一个叫桐乡的地方，是路晚舟的老家。</p>

村子太小，一个离异的女人突然怀孕，闲言碎语几乎要吞没路家父母。</p>

因此路晚舟刚显怀，就被接走了。</p>

只是，却不是去江州。</p>

若真去了江州，倒好说一些，江州到底是大城市，认识顾家的人并不多，他们可以安安静静生活。</p>

可顾丰山搞不定沈峤和沈峤那个跋扈的哥哥，几经协商，最后也只能将母女俩暂时安置在了思南镇。</p>

在母女俩离开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思南镇的谣言并未停下，此番路晚舟回来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整个思南镇都迎来了新一轮的沸腾。</p>

路过的狗见了母女俩都得吠两声。</p>

也因此，路晚舟二胎怀得很辛苦，整个人反倒瘦了一圈，这时，她看见了刚刚回家的女儿，见女儿浑身湿透了，皱了皱眉，疲惫道：“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让你带伞了吗？怎么又不听话，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吗？”</p>

顾辛夷忍着泪，低声说：“忘了。”</p>

她没忘。</p>

忘的人是路晚舟，她是说过让她出门带伞，不过不是今早，而是昨天。</p>

昨天早上下了雨，下得不大，她带了伞，刚出门雨就停了。今早没有下雨，雨是午后才下的。她早上去上学时，路晚舟还在睡觉，她担心她不吃东西饿着身子，还特意在床畔的本子上留了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