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元旦“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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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接近晚上七点，小予之早就因为肚子饿得“咕咕”叫而闹个不停了。</p>

“我带予之回去，顺便把行李送回家里。你们先去医院看二姨吧。”在正事儿面前，程梓桐终于变得靠谱起来了。他知道我想让猴子陪着，就主动揽下了其他任务。</p>

在医院门口，我快速地给白教官挑了束花，一路小跑地到达了病房门口。敲开门，白教官朝我这边看了过来，我期待许久的笑容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然后，她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这语气里面没有惊喜，反倒带着一丝责备的意味。</p>

林老师看到我僵住的笑容，赶紧把我手里的花接了过来，又让我和猴子在床边坐下。</p>

“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回来了吗？你是不知道自己马上就期末考试了吗？”我没想到她真生气了。听到她这样说，在一旁聊天的林老师和猴子也看了过来，房间里瞬间一片寂静。</p>

“妈，我想你，我担心你。”我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小声解释着。</p>

“我又没什么事儿，你瞎担心什么啊！”她皱起眉头打量着我，又翻了翻我的袖口，说，“你不知道南北方有温差吗？还穿这么点。”</p>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卫衣套着夹棉风衣，确实有些冷。但这是我就临时回家而言能找出的最厚装备了。</p>

“木喜，孩子因为着急回来才没来得及拿厚衣服，你别说她了。”林老师走过来想为我打个圆场。然后又对猴子说：“等下你俩回去的时候记得提前打车，别在外面冻感冒了。”我和猴子都赶紧老老实实地点头，立刻顺着“台阶”往下走。</p>

“有人让她急急忙忙地往回赶了吗？林旖晴，需要你围着我转吗？她自己回来就算了，还带着所有人一起回来？一天天连自己的事情都安排不好，还好意思从那么远往回跑！”白教官并没有结束上一个话题，仍然在批评我。</p>

“二姨，是我们想和格格一起回来的，特别担心您，所以想她马上就回来，她在路上都急哭了。”猴子注意到了我满脸的委屈，也开始帮我说话。</p>

“林旖晴，一点儿小事儿就急成这样，那以后你进入社会还能活吗？”白教官继续“补刀”。</p>

猴子显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作何回应了。</p>

“那我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被骂的我，终于忍不了了，说完就转身走出房间。</p>

在门被关上的前一秒，我听见她说：“那你最好今晚就回学校好好复习去。”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的眼泪汹涌而出，边哭边给程梓桐发了微信：你别来了，她现在就会骂人，别过来找气受了</p>

屋里，猴子发觉了我极为糟糕的心情，连忙追了出来，把我带到了走廊的尽头坐下。“好了，还真难过上了。”他给我擦掉眼泪，安慰道，“二姨今天刚生完宝宝，情绪肯定有波动。她一看咱们在这么冷的天里还要回来，而且快期末考试了，肯定着急了，一着急才说了点气话，小格格不难过了好不好？”</p>

“我以后都不要回来看她了，以后我都不管她了！”我靠在猴子怀里，继续赌气。</p>

“哎呀，二姨她也不是故意的啊。你都不知道，想当年我妈刚生完予之的时候，看见其他人都和颜悦色的，就天天训我，那段时间我连呼吸都能惹她生气。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说好就好了。”他捏了捏我的脸，声音很柔和，“这在你们医学生眼里，是不是就叫孕激素和雌激素的波动来着？那你们医学生不管她，别人说了就更不算啦。”</p>

我把头闷在他敞开的羽绒服里，轻轻咳嗽了两声，没说话。</p>

“谈恋爱真好，伤心了还有人抱着。”是林老师的声音。</p>

我拽着猴子的卫衣，草草地擦掉了眼泪，倚在他怀里转过头，早已习惯了林老师的调侃。</p>

“闺女，进去一趟呗，你妈妈说要和你道个歉。”林老师说。</p>

“您这这么快就劝好了？”猴子对林老师的“调解效率”感到非常震惊。这才刚刚过去了五分钟左右！看来，林老师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p>

“进去干嘛啊，听她没完没了地继续训我啊？”我还在担心白教官会没完没了地“借题发挥”，那样的话我非得疯掉不可。</p>

林老师帮我理了理帽子，说：“你爹我跟你保证，她肯定是想真心实意地和你道歉。我俩刚才都谈好了，其实她是怕因为自己把你们都折腾回来耽误学习。她这人啊，就怕给别人添麻烦，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p>

我撇着嘴巴没说话，但身体却很诚实地站了起来，往病房里走去。我当然知道白教官没有恶意，我也能够理解，在产后这个特殊的时期里她的情绪波动，刚才并没有怨他，刚刚也仅仅是有点伤心而已。</p>

“你真的没骗我？”走到病房的门口，我再次回头看向林老师。</p>

“没有，你就放心地进去吧，你俩好好单独聊一聊。我先带俊曦去看看薄荷。”林老师目送我进了病房，转身带着猴子去了薄荷所在的保育室。</p>

我打开了病房的门，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p>

“来，格格，坐这儿来。”白教官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对我说。我坐过去，看了看她，依旧没说话，低头抠起了病床床单边上的线头。</p>

“格格，妈妈刚才不是故意的。我是不想让你赶半天的路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她拉着我的手，打破了僵局。</p>

“可是我担心你，想回来陪着你啊——”我听出刚刚经历了剖腹产手术的她声音还是有些虚弱，又回想起刚才她对我一系列的训斥，以及自己摔上房门前说的那句“以后再也不回来”，感觉鼻子一阵一阵地发酸。我明明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了……</p>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刚才是我不对，当着他们的面还一直说你。你爸刚才也说我了，是我没调整好情绪，我以后一定注意，你能不能不难过了？”</p>

“我不想你说你用不着我陪着……”我说着，侧着身子把头搭在了病床边上。她听到了我抽泣的声音，慢慢坐起身，把纸巾递给我。我见她坐起来了，来不及擦掉眼泪，就条件反射似的伸出手扶了住她</p>

想到自己这一天以来的紧张和牵挂，想到自己恨不得通过任意门瞬移过来陪着她的种种急迫，我真的觉得好失落。在我眼里，别人的话说得或深或浅都没有那么重要，自己也曾有无数个能忍住委屈的瞬间，可她是我妈妈呀，为什么要那样说我……</p>

“格格，我刚才说的是气话，那话一说出口我马上就后悔了，结果一时半会儿没想到怎么跟你解释。我怎么可能不希望你陪着我啊。前几天我还跟你爸说，要是宝宝出生的时候格格在我身边就好了呢。我以后不说了，你乖乖的，别哭了好不好？”</p>

白教官很少见到我真正委屈到崩溃的样子，当然，我也很少见到她眼眶发红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早就不委屈了，只是端着面子不肯说出口。刚才我在想——如果以后轮到我生了宝宝，躺在这个病床上，我的表现恐怕还不如她呢！她起码还会跟我道歉，我说不准就直接用一句“滚蛋”把别人打发了。</p>

“其实我没生您的气，我回来没有跟您说，是想给您一个惊喜。”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还在眼眶里面打转儿，但没有落下来。</p>

“好了乖乖，妈妈知道了。如果不去考虑别的事儿，那你能回来真的是一件最让我高兴的事儿了。”</p>

我向前倾过身子，小心翼翼地躲开伤口，抱住了她。</p>

“去看弟弟没有？”她说的就是林薄荷了，“薄荷”这个小名是我取的，记得当时刚开学，我就特别喜欢中药课本上“薄荷”这味药——性味辛、凉；归肺、肝经；疏散风热，清利头目，利咽透疹，疏肝行气。听起来就是一味清凉爽口药，正适合当时夏末湿热不爽的天气。因此，这个小名便确定下来了。</p>

薄荷的大名——林知许，是林老师早就取好的，取“知书达理、许诺有信”之意，又与李清照笔下《永遇乐·落日熔金》一词中的“春意知几许”相应，原本是要契合白教官正处于春季的预产期的，谁知道薄荷这家伙太着急，居然早蹦出来了几个月。“算了，不改了，我可不想再废一遍脑细胞。”林老师在家庭群里傲娇地说。</p>

当我到保温箱前的时候，林薄荷正在里面呼呼大睡，虽然瘦瘦小小的，但长得也还算得上可爱。哪怕只是隔着玻璃看看他，我也能够想到三年、五年、十年以后，他给我们几个人当“跟屁虫”的样子。</p>

“他可千万别像程梓桐那么欠。”猴子给林薄荷拍了几张照片，期许着。我朝着林薄荷比了颗心，小声说道：“姐姐和姐夫要走了哟，拜拜了小宝贝儿！”</p>

猴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快步追上了我的步伐，大喊：“格格，我能转正了？你刚才承认我是薄荷的姐夫了耶！”</p>

“在医院里，注意肃静、肃静。”我把一根手指竖在他的唇前，说。</p>

“天啊！我真是……我何德何能啊我，谢谢夫人赏识，我以后一定继续为您效劳，当牛做马，在所不辞！”他确实把声音压低了，不过还是流露出了很兴奋的样子，用力地摇晃着我的肩膀。</p>

还什么何德何能啊，就凭他陪我在2024元旦假期，折腾这么一大圈迎接了林薄荷这个“新生”，难道还不够吗？</p>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我们亲爱的小薄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