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 世家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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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浩浩荡荡，流过天津桥后于尚善坊、旌善坊北侧向东北绕过，水流减缓、水位上涨，于是河水满溢而出，在惠训坊、道术坊之南，劝善坊以北形成一片湖泊。</p>

贞观中，太宗皇帝将此湖连同道术坊一同赐给魏王李泰，故此湖水被称为“魏王池”，在湖水与洛水交接之处筑堤，名为“魏王堤”。</p>

此处水波荡荡、湖面开阔，沿岸遍植垂柳、荷花，每到夏日便成为洛阳人消遣避暑之处。</p>

……</p>

道德坊内一处庭院深深、装饰华美的宅邸之中，建有一处数丈高的角楼，登临此楼，可遥望隔壁道术坊内古木参天、鳞次栉比，远处的魏王池水天一色。</p>

此处宅院原为前隋秦王杨俊长子杨浩的住所，隋亡之后，杨浩不知所踪，宅院便空置下来，裴怀节耗费巨资将其购买，作为自己在洛阳的住所。</p>

此刻华灯初上，裴怀节站在楼内，负手眺望占据整处里坊的魏王宅邸，灯火辉煌璀璨华美，对身边一人道：“魏王有宅邸于洛阳城内，然则奉旨前来营建东都却又避居于尚善坊之内，有家不敢归，着实讽刺。”</p>

此人年在五旬上下，面白长髯、形容俊朗，只是看上去有些单薄，一身锦袍之下躯体瘦弱，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白玉，闻言笑了笑，道：“长安局势叵测，不少贼子暗地里有所绸缪，皇权、宗室、世家、武勋……乱斗一起。魏王身份特殊，很容易成为各方势力狩猎之目标，赶赴洛阳之时更是遭遇连夜刺杀，已然是惊弓之鸟，在未将魏王宅肃清之前，岂敢入住？”</p>

洛阳城外那一次刺杀，现在众说纷纭，但大抵上各方都认为极有可能是魏王自己虚晃一枪的“苦肉计”——你们都想要杀我？但我不给你们机会，我自己杀我自己。</p>

经过那一次刺杀，之前有心用魏王性命搞事情的人都偃旗息鼓，甚至彼此攻讦不断、相互指责，而且魏王入城之后直奔尚善坊，先是拉拢阿史那忠为其羽翼，继而有水师全力护卫，甚至水师的舰船就停泊在尚善坊外洛水大堤之下。</p>

自此，再没人敢打魏王的主意。</p>

身后，坐在茶几边喝茶的于保宁一身锦袍、气度不凡，神情却有些晦暗，闻言哼了一声：“以我所见，那一次分明就是房俊派人刺杀，否则何以赠送给魏王几十万贯？定是刺杀不成想要平息魏王怒火，故意为之。”</p>

那可是几十万贯，大唐一年的财税才多少？如此眼也不眨的全部赠送他人，必有所图。</p>

裴怀节请瘦削老者离开窗户，回到茶几边坐下，环视在座其余数人，沉声道：“当下局势便是如此，许敬宗丈量田亩之事已经不可阻挡，都安排下去，尽力配合吧。当然，谁家若是不愿，那也由得你们，只不过事后若是不能承受那后果，我也无能为力。”</p>

有人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你当然无能为力，被那个棒槌耍得团团转，你也只能束手无策，你有什么能力？”</p>

“诶，”那瘦削老者摆摆手，制止这些攻讦：“裴府尹担任河南尹多年，对吾等照顾有加，彼此利益一致、共同进退，如今面对困局正该团结一致，何以闹起内讧？反倒是于家，应该给大家一个解释。”</p>

于保宁顿时不满，不悦道：“阴树森，真以为攀上阴妃就能成为河南世家领袖了？指责于家你还没那个资格！”</p>

瘦削老者淡然道：“吾河南阴氏与武威阴氏虽然同出一脉，却早已分作两家，彼此之间并无太多联系，何来‘攀附’之说？吾河南阴氏传承久远，固然不如于家多出显贵，却也自强不息，不需要也不屑于攀附谁。”</p>

阴氏乃是管仲之后裔。</p>

太宗皇帝之阴妃出身武威阴氏，其父阴世师曾是前隋名将，一度门庭显赫。而河南阴氏则是南阳豪族，曾经有过一位东汉皇帝阴丽华，帮助光武帝团结南阳世家立下汗马功劳。</p>

两支家族同出一脉，自然有所联系。</p>

裴怀节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不满道：“大敌当前，先行内讧，是想让房俊、许敬宗之流攻城拔寨将咱们的根基都掘断吗？”</p>

阴树森却不退缩：“但现在于家已经向房俊投诚，等同于坚固的堤坝开了一道口子，继而便是洪水决堤、一泻汪洋，内讧由于家而始，吾等如何团结？”</p>

于保宁面色阴晴不定，不过自知理亏，并未争吵。</p>

这就是于家“投诚”带来的坏处了，导致整个河南门阀攻守不一、进退失据……</p>

所以他果断转换话题，问裴怀节道：“府尹之后去了魏王官廨，想必也见到房二，不知可否探问中枢打算在丈量田亩之后，如何处置不在账册之土地？”</p>

这才是之所以造成当下局势的问题核心，没有人知道中枢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故而只能抵制、阻挠，唯恐中枢将这些年侵占的土地予以收回。</p>

土地是世家门阀来以生存的根基，没有土地就没有产出、没有产出拿什么维系钟鸣鼎食的享受，拿什么去结交人脉、举荐子弟、出仕为官？</p>

所以兼并、侵占土地是世家门阀与生俱来也不可割舍的特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