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四方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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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曾说：“雩而雨，何也？曰：无何也，犹不雩而雨也。”</p>

举行求雨的祭祀便下了雨，这是为什么？</p>

答：没有为什么，就如同不举行求雨的祭祀，该下雨的时候还是会下雨一样……</p>

天旱是一种自然现象，古代那些学富五车的精英阶层其实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谓求雨不过是一种心理的寄托，也有安抚百姓的成份在内，起码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虔诚……</p>

已经三更天了，但太常寺卿郑伯龄的宅子里，依旧灯火通明。</p>

郑伯龄负手站在窗前，感受着清风自窗口吹进来的清凉惬意，抬头看着乌黑如墨的夜空，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有些透不过气。</p>

黑云压城城欲摧！</p>

太史局那边，不是说近期绝不会下雨吗？</p>

可这漫天的乌云遮挡了星月，低压压的像是笼罩着大地，难道不是下雨的征兆吗？</p>

若是下雨……</p>

郑伯龄简直不敢想象！</p>

对房俊认输，那没什么，便是磕头又能怎样？他郑伯龄不仅将生死置之度外，就连自己的一世清名也没打算保得住。个人的生死荣辱，他完全不放在心上，与家族的千年传承相比，简直微不足道。</p>

但是一旦下雨了，那就证明李二陛下的确是天命所归，即便不去下罪己诏，上天也会普降甘霖！他们这些逼着陛下颁发罪己诏的人，变成了别有用心、胁迫帝王的乱臣贼子！</p>

家族千年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这比要了郑伯龄的命还难受……</p>

若是李二陛下趁势挥舞起屠刀，那些事先同气连枝的门阀世家，还有谁能站在他们涞阳郑氏的身边？</p>

他身后的客厅里，坐满了老老少少世家门阀的代表，俱是面色阴沉，一脸担忧。</p>

诺大的厅堂里汇聚了十几个人，却鸦雀无声，清晰的听得见屋外的风掠过花园里树木花草时发出的沙沙声，往昔这诗情画意的轻柔声响，如今却仿佛天神的皮鞭，一鞭一鞭抽在他们心上。</p>

万一下雨了，怎么办？</p>

就如同李二陛下下不了决心大开杀戒一样，这些门阀世家更不敢去赌李二陛下的仁慈到底有多少底限！</p>

著作郎崔询紧绷着一张黑脸，迟疑着说道：“你们说……会不会是太史局故意给我们的假消息？”</p>

濮州崔氏是博陵崔氏的一个分支，像是这样公然抵制李二陛下的行动，博陵崔氏是不可能主动站出来的，他们的目标太大，风险也太大，一旦有所差错，那可是灭族的干系，谁敢承担？于是，濮州崔氏便成为最好的代表。</p>

崔询这么一问，屋子里的气氛陡然间更加凝重起来。</p>

大家都知道若他猜测的是事实，那么意味着自己这边所有的计划和步骤，可能都已经落入李二陛下的掌控。</p>

那简直太可怕了……</p>

郑伯龄转过身，断然道：“绝对不会！此次从太史局传出消息的，乃是荥阳郑氏的一个子弟，他亲眼见到李淳风领着一干属官推算风云气色，得出的结论是近期会有云聚风起之象，但不会下雨！李淳风的本事，想必大家都有数，绝对不会出现意外！”</p>

另一个韦家的老者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担忧道：“可是这漫天的乌云……真的像是要下雨啊！”</p>

众人也都出言附和，虽然吵嚷，却仍旧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p>

这天下的风云聚会，差点让大家彻底绝望！</p>

郑伯龄走回来，坐到首位，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环视众人一圈，轻叹道：“便是下雨又如何？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只要陛下不下罪己诏，各家就会在大唐各个州府发起舆论，最大程度的削弱陛下的威望，让陛下意识到我们这些世家门阀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反之，一旦陛下不顾一切开始着手削弱我们这些世家的固有特权，那后果绝对是我们不能接受的。”</p>

众皆默然。</p>

之所以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要跟李二陛下对着干，还不就是因为大家都察觉到李二陛下想要扶持寒门，来削弱世家的影响力？</p>

教育的垄断、举荐出仕的特权、乡间的影响力、庞大的土地……</p>

一旦寒门被扶持起来，这些他们固有的利益将会遭到无情的打压甚至削减！</p>

崔询愁眉苦脸道：“这雨不下还好，陛下不见得就下得了狠心将我们这些世家全部铲除，弄得天下大乱，可这雨若是下了，陛下的声威必将更上一个台阶，连老天都站在他一边，谁还敢去反抗？到那时候，我们只怕是只得老老实实的任凭处置了。就算想要造反，怕是也没有一个百姓会站在我们这边……”</p>

一场雨，不仅关系着关中干涸的土地是否能得到滋润灌溉，居然也关系到多少世家门阀的兴衰存亡，是不是有些讽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