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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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茹兮穿了野兔毛的袄子，配的浅石榴红长裙，缓步从内室出来，一头青丝只用银簪松松绾起，娇花照水，弱柳扶风般。</p>

她看向李昀山，眼角里含一丝嗔怪：“今日这般的冷，你还带荷儿玩雪。”</p>

“筮州冬日很少有雪，她头次见到落雪天，活动一下筋骨，不妨事。”他走近了些，要去握她的手，伸到一半，忽地想起自己手凉，于是乎又收了回去，只冲她微笑着，目似朗星。</p>

菱姑神色自若地经过，将碗筷一一摆放在榉木方桌上。</p>

沈茹兮的脸颊悄然爬上一抹淡淡绯色。</p>

用完餐食，女孩蹬蹬蹬跑回卧房，取出绢帕，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娘亲，我学会女红了......”</p>

沈茹兮含笑接过，瞧了一眼：“蜜蜂绣得不错，很是传神。”</p>

女孩听完，呆立。小嘴微微张开，仿似能塞入一枚鸡蛋。李桃这次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p>

然而，女孩天真活泼的性情，使她很快忘掉了“蜜蜂”的打击，转而与菱姑商议今日的菜肴，如何如何，这般这般。</p>

李家青砖房的西边，有一座小瓦屋，两者之间只隔了一道不高不矮的篱笆墙。屋中，沈浩和沈焱分别坐在桌子两侧，桌上是两大碗洒了葱花的面片汤，蓬蓬的热气升腾起来。</p>

沈浩眼神扫过两只粗瓷碗，沉默了一番，道：“每日都吃这个，你不腻吗？”</p>

“哥，咱们大老爷们，别讲究那些花样了，管饱就成。”沈焱把竹筷递过去，“要不，明儿做白面馒头？”</p>

沈浩顿了顿，接过竹筷，一时无言。</p>

辰时中刻，饭毕。兄弟两人把木门锁好，沿着几乎被雪絮掩埋的一条径往村外去。步子走得有些慢，但若细看，他们各自落在雪地上的每个脚印间的距离，皆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p>

距离李家往东不到半里路，有一片竹林。一间略显老旧的屋舍伴竹而居。</p>

廊檐下，韩榆坐在铺了棉垫的藤椅上，有些岁月痕迹的石雕小火炉中燃着炭火，上边搁着一把水壶。待水沸腾，他将其缓缓倒入开片灰釉茶盏里，白雾缭绕中，仿佛置身梦幻。</p>

他眉目慈善，身形清瘦，堪堪年逾半百，却已鬓发花白。</p>

韩榆曾是方圆百里唯一的秀才，在村子的私塾做教书先生。</p>

儿子在镇上做工，成亲后，与儿媳琴瑟甚笃，一家人日子过得和和睦睦。未曾料到，儿媳怀胎十月，临盆之时，竟是难产。</p>

韩家连夜请了村里的大夫施针，稳婆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孙子好不容易保住了。儿媳却因产程过长，气虚冲任不固，则致血崩之症，药石罔效，没能等到稚儿满月，就这么去了。</p>

儿子未再续弦，时而忧思难解。一日夜里，他在溪边独饮，微醺之际，欲要往回走，奈何地面湿滑，不慎摔倒磕破了头。韩榆的老妻窦氏经不住刺激，一病不起……</p>

自此，在众人眼中的韩家，已呈衰败之象。</p>

然则，韩家的这个孙子，宛如神童，小小年纪，就已展现出惊人的天赋来。四岁开蒙，六岁能作诗，十岁通过县试，成为童生，十二岁参加院试，发榜后，他竟然中了案首！</p>

乡野之中，目不识丁的人比比皆是。韩家三代人里就出了两个秀才，再也无人小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