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医院里的周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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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城医院大楼新旧交替，进入大厅还能看到墙上地上修补过的痕迹，如今这里被分成简单粗暴的几大科室，【变异生物解毒】就在一楼的右侧，连接着急诊室。</p>

灾变六年，人们已经习惯不再小毛病就往医院里奔波，因此这偌大的门诊竟没有太多的人。</p>

怀榆甚至只能听到他们急促的脚步声，无端让人心头发冷。</p>

她跟着前面两名防御军一路小跑，根本没在意里头有什么。而穿过长长的走廊，她终于在病房门口被拦下。</p>

门口值守的军人验证过身份后将门打开：“医疗舱只能开放三分钟，想好要说的话后再打开。时间久了，里头注射的抗蛛毒血清可能就要跟空气接触发生反应了。”</p>

“这些药剂很珍贵，最重要的是，能缓解他的痛苦。”</p>

“不然神经毒素作用全身，他会熬不住的。”</p>

不过话虽如此，可对方的语气里却带着深深的叹惋，仿佛已经见到了注定的结局。</p>

怀榆胡乱的点点头，此刻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走进病房。</p>

病房并不算干净雪白，许多物品和墙面都有老旧的使用痕迹，一切都仿佛灾变之前。</p>

只是放着病床的地方，如今被一台医疗仓代替。</p>

这是怀榆苏醒后难得一次见到的科技产物，但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高大上，反而充满了狼狈和绝望。</p>

因为里头是满满的浓绿色药剂，只有一个已经看不出头脸的人静静的躺在那里，隔着药剂，只能看出些微轮廓。</p>

眼耳口鼻处则带着一个特殊的装置，大约是用于在营养液中维持正常呼吸的过滤腮。</p>

而怀榆站在那里，在两名防御军问出“现在打开吗？”的时候，默默点了点头。</p>

伴随着按钮按下，营养仓的弧度开始慢慢调节，周潜的头脸渐渐浮上水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管子和面罩也正在收回。</p>

“尽快。”</p>

对方提示道：“他的全身都布满着神经毒素，脱离药剂每一分钟都是痛苦。”</p>

所以甚至不需要促醒，只要离开药剂，他就会痛苦地从昏睡中醒来。</p>

如果不是医生说只能拖延到今晚，他们其实不会来打扰他最后的安宁的。</p>

怀榆并不知道这些细节，但不妨碍她已经猜出很多。</p>

此刻她搂紧槐花，深吸一口气，而后跪趴医疗仓边缘，将脸颊贴近，静静看着里头的周潜，低声喊道：</p>

“哥哥。”</p>

周潜睫毛微颤，在医疗仓睁开了眼睛。</p>

他被折磨的连聚焦都难，此刻茫然好一瞬，根本什么也没看清，只下意识反应道：“小榆。”</p>

说话间，脱离药剂后裸露的脖颈两侧，已经开始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细纹。</p>

这纹路如同蛛网一般不断侵蚀着他的神经和血管，让他的脸颊都不自觉的抽动着，眉头紧皱，发出了痛苦的喘息声。</p>

怀榆狠狠闭了闭眼睛，已经想好的许许多多话都再也说不出来了。</p>

她本来想问，究竟要怎样才能治好你？</p>

又或者，你为什么要把东西留给我？</p>

但此刻她只是含泪笑了出来：“周潜哥哥，我摘了很多槐花，很香很清甜，给你留了好大一包的——你看！”</p>

她将怀里的那包干槐花贴到了医疗仓的玻璃上。</p>

周潜重重喘息一声，眼睛已经模糊涣散，根本什么都看不清。甚至身体也在束缚带的控制下，难以忍耐的发出了痛苦的抽动。</p>

随后，他的声音也轻轻的隔着医疗仓传出：</p>

“小丫头片子。”</p>

“我不爱吃甜的。”</p>

那些狰狞的黑色蛛网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迅速蔓延到他唇下鼻周。怀榆哽咽着，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发出声来：“不说了，不说话了，哥哥我把药放下，你睡觉吧……”</p>

她的手指在那些看不懂的按键上颤抖地摸索着，此刻又转头看向门外，大声喊人进来。</p>

然而房门被打开时，医疗仓里却仍是一声痛苦的喘息传来：</p>

“小榆……”</p>

“把我带给蔷薇走廊吧。”</p>

“嗬……唔……骨灰嗬呃……尸体都可以……我、我妹妹在它那里，我不想躺在这里，静悄悄的……太安静了……”</p>

“嘀——”</p>

“嘀——”</p>

“嘀——”</p>

医疗仓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刚进房间的医生迅速前来推开她，然后按下了按钮。</p>

舱内机械臂发出嗡鸣声，迅速将仪器扣向他的面部，而后角度下调，药剂蔓延。</p>

浓绿色的药剂一步步覆盖住他脸上的狰狞黑纹，但那双涣散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怀榆的方向，直到药剂上涌。</p>

怀榆扑上前去，拍着医疗仓：</p>

“哥哥！我带你走！我带你走——”</p>

药剂完全上涌，已经看不到人脸了，怀榆苍白着脸站在那里，直到有年长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p>

“怀榆是吗？”</p>

她抬起头来，黑沉的瞳仁静静看着眼前陌生的中年男人，对方同样穿着防御军的制服，但她至今也不太会看级别，此刻也无心去辨认。</p>

“你就是那个住在蔷薇走廊边上的木系异能者，是吗？”</p>

怀榆点了点头。</p>

对方勾了勾唇角，似乎是想笑，然而努力半天却也只勾出了微微的弧度。而后弯下腰，捡起那包掉落在地上的干槐花。</p>

“这是最强力的一批抗毒血清融合药剂，药效只能持续到今晚七点。”</p>

“根据周潜的意愿，我们会在六点钟时给他注入缓释镇痛针剂，然后……”</p>

中年男人沉默一瞬，随后便努力若无其事地说道：</p>

“然后拜托你，把他埋在蔷薇走廊边上可以吗？”</p>

“镇痛药剂只能维持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他仍要忍受剧痛，但比脱离医疗仓又稍微好一些。”</p>

“等到神经毒素侵入脑干时，他就会……”</p>

对方深呼吸一下，声音既轻又柔：“你愿意帮我们吗？”</p>

怀榆麻木地点点头。</p>

片刻后，在对方转身欲走时她又问道：“他的妹妹……是被蔷薇走廊杀死的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