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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行舟就这么看着尘非昨夜,观过他平生,知他如今已是宰辅,亦知他短寿之兆。</p>

忽有雪落肩头,君行舟随手拂去。</p>

这细微的声响被尘非昨夜捕捉到,他将眼神偏向君行舟所在方位,眼中却仍是空茫,什么都看不见。</p>

他问:“敢问,来者何人?”</p>

“故人。”君行舟缓慢开口。</p>

尘非昨夜闻言,露出个极浅的笑来,他唤道:“先生?”</p>

君行舟不答。</p>

可尘非昨夜拿起身旁的旧纸伞,缓步向他走来。</p>

君行舟没动。</p>

他很好奇,当初他是装瞎装出的笨拙,而今尘非昨夜是真双目失明,又毫无神力,他该怎样才能做到于旁人而言再寻常不过之事。</p>

可,出乎意料的,尘非昨夜撑伞遮过君行舟头顶。</p>

君行舟一时怔住,抬头看向伞沿,与纷纷落雪。</p>

他是怎么做到的……?</p>

尘非昨夜却道:“先生,风雪深了,当心着凉。”</p>

一时间,两相沉默。</p>

纵使跨过三千年,君行舟还是不太懂尘非昨夜。</p>

譬如今下,尘非昨夜为何如此稳淡?</p>

哪怕,今日便是他赴死之期。</p>

细雪轻敲纸伞,君行舟眼中淡淡惆怅散在风雪中,他或许是想说些什么的,可又觉得没有必要。</p>

尘非昨夜此心无悔,又何须旁人替他喟叹。</p>

尘非昨夜这宰辅当得污名累累,世人厌憎,如今新帝登基,第一个要拿来开刀的就是他。</p>

谈及尘非昨夜此生,罪在今下,利在千秋。</p>

可,只要解决他一个,便可平息民愤。</p>

再划算不过的买卖。</p>

何况,尘非昨夜机关算尽,却从未给自己留过一条退路。</p>

沉默到最后,君行舟只问一句。</p>

“君可有悔?”</p>

尘非昨夜闻言,怔愣片刻,方才浅笑着摇了摇头。</p>

他道:“余虽微末,却也想,还这人世几分清白。”</p>

平定乱世,会少死很多很多人,那很好。</p>

至于征伐中,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总是要有人被推出来,担下所有的。</p>

言谈间,尘非昨夜忽觉鼻间一阵痒意,他抬手掩住口鼻时,淅沥血丝溢过指缝,滴落在庭院厚雪之上。</p>

那血红,恰似雪中红梅,点点绽放。</p>

“晚生失态了,先生莫怪。”尘非昨夜声音很轻。</p>

早在雪落之前,他便饮下了那杯毒酒,如今毒发,正是时候。</p>

“无妨。”君行舟凝眸看向,濒死之际,依旧仪态端方的尘非昨夜。</p>

君行舟是有能力出手的。</p>

明明只要他肯,就能轻易化解尘非昨夜平生因果,叫尘非昨夜安然度过此番劫难。</p>

可君行舟还是眼睁睁看着尘非昨夜倒在他面前。</p>

神不能轻易变动他人命数。</p>

何况,他身为天道之主,更该公允。</p>

哪怕,尘非昨夜身为战神,要度过比其他小仙更坎坷的三世。</p>

君行舟将纸伞覆过尘非昨夜,化影成风,消散此间。</p>

他能做的,唯有,送尘非昨夜最后一程。</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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