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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太阳西去,阴影笼罩大地,莫执都没想出来要如何说这个故事。陆离就坐在他的面前,他好似没看到莫执这个人,一个人沏茶午睡读书凝思,而自己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像根木头一样,师傅说,在自己想出来之前,都给他闭嘴,所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是,无论他怎么想,都没有比现下更好的办法。兰生和红豆没有来到莫城,这可以是一个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意外状况,这或许会让兰因暂时思绪紊乱,悲痛欲绝,但往后也是最好圆的。因为没有来到莫城不意味着死了,可以是受困,或者是囚禁,甚至可以直言说去做了学傅,只需要旁敲侧击地给兰因一点信号,她就能打起希望活下去。而他们只是旁观者,于此并不知情。
如果他们一家人有一天需要重聚,他们所需要说服的也不是兰因,而是兰生,兰生只需要撒一个小小的谎,他只需要说他们临时遇到贵人去了京师城,一直以为兰因还在陆先生的身边,没曾想陆先生把兰因送去了莫城,一切就能破镜重圆。
兰生愿意这么做吗?他会的。师傅说过,他其实知道兰因是他的把柄,但他还是同意了。对于兰生来说,我们是他的恩人,是的,恩人。莫执意识到他已慢慢地不再把兰生看作是自己的一个朋友了,是的,几天的朋友,你对他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他所讲的故事,而师傅已经告诉过自己了,只要你隐去故事里的一些细节,整个故事就会很不一样。这是真的。
而且,对于兰因来说,莫城对于她,真的是最安全的一个地方,要远远比京师城更安全。至少,莫多克的父亲,安槐将军,安恒安和,还有周七,还有军营里和市集上的诸多长辈朋友,他们要比在这陆兆国遇到的守财奴护卫,二胖八流,何同尘,洛伍笙,搏武场凶狠的打手,还有暗市里拿钱契命的“猎人”,要善良得多的多的多。莫执来到这陆兆国的这么多天,他唯一谈得上信任的人,还是跟着他一起出来的一川大师。
许是夜已深了,师傅挑起了灯,开始攥写药理,他今日所写的,是与自己这表皮相关的药物。莫执依然缄默地坐
着,他看着灯火在他眼前摇曳。
不,自己不能就这么在这跟他耗着,今日是我输了,输得大彻大底,但我还有事情必须得做,我不是为了与师傅争胜负来的这陆兆国,我是带着使命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今天发生的事,对自己是一种修行。
不要轻易地相信一个人所说的话,所以,有一件事,自己还必须确认一下。
“师傅,我想不出来。我先走了。”莫执说道。
“好。记得关门。”陆离依然低着头攥写着药理,并无想要多说话的意思。
记得关门,隔墙有耳,师傅的忠告永远如此简洁有力。
“对了,你说的那贾如画,是真的贾如画还是假的贾如画?我没找到这个人。”
“啊,这个人是真的,但他的名字是假的。我只是为了提醒你,在这陆兆国,有几个地方说话一定要慎重,其中一个是皇宫,一个是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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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何府要比昨夜还更为风华绝代,今夜连那摘星楼都暗了神色,但唯独它光芒万丈。它人潮汹涌,喜气澎湃,它像是吸纳了这座城市的日月精华,在无休止地热闹,沸腾和膨胀。
可惜今夜莫执已没有心情再与它同乐,与它庆祝。甚至,他一想到那何府里有一个衣冠楚楚的何二公子在与人开杯觥筹都恶心得想吐,难怪那日在那宿影城花枝招摇,难怪那关粤在他面前就像仆人一样言听计从,怕不是也是他手下摧残的人儿之一。
莫执再次来到这上层,自然也不是为了何府来的,他是为了来求证昨夜他匆忙间没来得及求证的一件事情。
莫执重新跃入了那所院落,院落里开得茂盛的那些药物,现在想来是悉心培养过的。他们有一些并不适合在泊爻城的土壤里耕种。
叶秉,应该就是那个一脸正气的高大男子,而叶澜,就是他在那瀑布下见到的女子。据师傅所说,叶秉是兰生的挚友,而这,还有两件事可以为其佐证:一是兰生曾说他幼时是叶家的家仆,二是,那日在那瀑布下的洞穴中,那叶澜曾跟他说,兰生的悬契是她的一个朋友发的,那是肆级的悬契,那悬契只是为
了找到他的下落不明的朋友。
莫执打开了当日那鸟儿喝得酩酊大醉般倒下的那个木桶,果然,里边堆满了汁色馥郁、生机勃勃的鹦鹉草。
莫执对师傅所说的那个故事,除了惊诧,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心理,他隐隐地觉得师傅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心里却在执扭地怀疑,他告诉自己,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事无巨细,必须有所考证,否则自己只会成为他人的棋子。
况且,隔墙有耳。莫执将自己的耳朵细细地贴在那叶秉与叶澜的房间外,是的,隔墙有耳。
“真是热闹啊。你说是吧?”这是那叶澜的声音。
“他人热闹,与我无关。我的清静,他也享受不到。”
“你还真是沉得住气,换作大哥,早就气得骂娘了。”
“所以爷爷派我来,而不是派大哥来,这泊爻城的差事可是苦差事,也就我们这样的人才行。”
“也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
“那得看陛下的下一道旨意了,若是幸运,这日子便不会太久,若是不幸,这日子也不会太久。”
“这怎么说?”
“若是那何光做郡守,这儿还容得下我们吗?最后这一点余地都会被抽丝剥茧般夺走,但若是父亲做郡守,这泊爻城各方势力便会重新思量一番,到时候父亲也会在这加派人马,我们也不必如此孤单了。”
“之前三叔在臣宴上……”
“三叔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人嫁衣罢了,无论他做出什么事都在别人盘算之中。”
“那爷爷还让他做官,我早就觉得他只适合在家里晒太阳。”
“老实说,三叔这样的人,只晒太阳还是有点浪费,若是我,我也要好好让他在外逍遥才是。”
“你真是越来越有爷爷的样子了,难怪他老人家之前要送你提前去阶前殿试。”
“他老人家还是做过权衡的,早开易夭折,晚蓄磨心志。他让我来这泊爻城,现在想来是对我好。我当年大吵大闹,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若是当年就送我去殿试,现在虽有一官半职,却是怕连这郡守的事儿都耐不住。”
“你倒是想
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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