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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人休息一夜。
翌日,天没亮,曹斐叫令击鼓,召聚诸将,集合士兵,开始布阵。
先把军中所有的辎重车全部集中起来,合计近千辆,拉到营外,排成了个内部中空的长方形。
前边并排五车,车上各向前斜竖密集的长矛,车中堆以土囊等重物,以人力从后推动。
两侧首尾相连,各近百车,亦堆重物,并於其上俱张挂布幔以遮蔽箭矢和阻挡敌军的视野。与前排车不同的是,两侧的车不用人力,使畜力拉动,左右两边驾车的兵卒持长槊以备敌骑趋近,刀盾手在长槊兵的内侧,弓手又在刀盾兵的内侧,最中间是弩手。
由田明宝带领组成车阵的步卒。
随之,田居引牡丹骑和本部的轻骑出营,卫护於车阵的两翼与后边。
接着,高延曹、曹惠引太马甲骑亦出营,陈列於车阵的东北方向。如果东边的秦军步卒出营相助他们的骑兵,那么高延曹、曹惠就率骑迎击。
兰宝掌率本部的猪野泽胡骑和卢水胡骑,游弋於田明宝、高延曹两部间,充当游骑和支援。
最后,曹斐则自领剩下的步骑五千余,跟随於诸部之末,作为押阵。
此外,又留了千余兵卒和民夫守卫营垒。
上千辆辎重车与两万多步骑相继出营、列阵,声势不小,尘土漫天,骡鸣马叫,鼓声阵阵,喧哗吵闹。
惊动了秦营里头的姚桃、吕明和竺法通、王成、薛白、季和等将校、参佐。
众人急登高远望。
刚好是曹斐在编排辎重车,组列车阵的那时。
一眼看到了那在列阵的千辆辎重车,季和叹了口气,说道:“有善谋之士,入陇营中了!”
吕明问道:“卿怎知的?”
季和说道:“若无善谋者指教,曹斐、田居这两个老实人,怎会想到把辎重车推出营外列阵?”
“老实人”三字入耳,吕明、姚桃、竺法通等皆是失笑。
季和想了下,说道:“陇兵以辎重车列阵,我料他们一定是想用车阵来压我骑营,从而调我步卒往助,然后再以甲骑冲我步卒。”对吕明、姚桃提出建议,说道,“昨晚得孟公军报,襄武已克,我军留在此地已无意义,本就也该撤军了的,不若我军今日就撤罢!”
吕明问道:“不与陇兵再打一场么?”
“莘幼著帐下的谋主,以羊髦、唐艾为首,羊髦之长,在於运筹帷幄,谋划全局;临敌决策,争胜於疆场,此唐艾之能。那给曹斐、田居出谋划策的,估计就是唐千里。此人聪明多智,而我军兵少,强与之战的话,恐会吃亏。孟公下达给咱们的任务,咱们已圆满完成,何必再与他多事?”季和笑道,“扬长而去,不亦可乎?”
顺利完成了阻击定西援军的艰巨任务,佐助孟朗攻下了襄武,收得陇西全郡,武都、阴平已入囊中,季和的心情很愉快,是以前后几句话,连开了两个小小的玩笑。
吕明很是信服季和,便听从了他的意见。姚桃与赵兴的心态一般无二,给蒲茂卖命那是迫不得已,能不打仗,能多保存点本部的元气,那自是最好,故也无有异议。
曹斐带的是定西精兵,吕明、姚桃两部也是精锐,行动起来麻利得很,毫不拖泥带水,几道军令传下,曹斐部还没把阵势列成,他俩就带兵轻装离营,向南撤走了。
曹斐在秦营的外围派的有哨骑,侦知到了秦营的异动,赶紧去禀报曹斐。
曹斐接报,到底沙场老将,却能抓住战机,因为太马、牡丹骑等甲骑的人、马还未着甲,没法调用,就立即命令田明宝、兰宝掌率轻骑追赶。
田、兰两将引骑至秦军营,再探之,果是营中的秦兵已去,便选了秦军步、骑两营间的过道,向南追击。通过这条过道向南望去,可见秦兵部队南撤的后影。
田明宝欢喜过望,一个劲地催促部曲加快马速。
未料行方两三里,就在快要从秦军两营的夹垒中出去之时,奔腾於最前的百数轻骑突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田明宝甩动马鞭,打散纷纷勒马停下、挡住前路的骑兵们,赶过去一看,是秦兵在此处设了陷阱,挖了一个大洞,上边遮以浮土。定西骑兵不知,於是前头的百数骑尽掉入其中,马腿断折,人被战马压在下头,马的嘶鸣杂以人的痛呼,乱成一团。
这个大洞东、西俱接秦营的垒壁,南北长达百步,深及丈余。有这么个洞挡在前头,田明宝、兰宝掌的部下若是步卒,尚可越过,可他俩带的都是骑兵,却是没办法过去的了。
几个骑兵提着个在附近找到的木牌,呈给田明宝、兰宝掌。
兰宝掌虽不怎么识字,可也看木牌上的字中,有好些眼熟,似是才见过不久,听田明宝念道:“前番设伏以待,未得一睹领军英姿,憾甚;仍於此南设伏一处,静候领军大驾。”果然,内容与上次秦兵撤退后,在其营中发现的那块木牌上写的,大差不差。
田明宝与兰宝掌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收起木牌,救出洞穴里的兵卒,将本部整顿好,两人怏怏地领之回去找曹斐复命。
曹斐听完他俩的汇报,举刀鞘把那木块砸烂,骂道:“他娘的!兔子么?次次都跑这么快!”
入曹斐营以来,唐艾一直都是颇为晏然,此时神色大变,他说道:“不好!”
曹斐说道:“怎么?”
田居也想到了唐艾所想的,神情亦是难看,说道:“秦虏阻我多日,今天忽撤,领军,襄武县看来必是已被孟朗老贼给攻陷了!”忧心忡忡地眺向襄武的方向,说道,“也不知龙骧将军现下如何?有无突围得出?”请令说道,“龙骧将军如突围得出,必会往西北而来,要是再撞上姚桃、吕明所部的秦虏,势将危矣!领军,末将请率本部,立刻南下接应领军!”
曹斐说道:“好,你快去!”
唐艾止住田居,说道:“将军且慢!”
“干什么?”
“现下最紧急的情况不是接应龙骧!”
田居怒道:“那是什么?”
唐艾没有再摇羽扇,严肃地对曹斐说道:“领军,襄武已然失陷,接下来,孟朗肯定就会转兵南下,袭我之武都、阴平!当下之计,我军宜急赴襄武!我军步骑两万余,纵暂不能夺回襄武,亦足可牵制孟朗,使他不能侵我武都、阴平。
“我离都来时,征虏严令张韶,命他五日内必须抵达谷阴。计算时日,张韶明后天就能到谷阴了!我军只要能拖住孟朗数日,张韶所部之西域兵即能赶来。待与张韶会师,合武都张道崇、阴平北宫越两部之兵,咱们西、南夹击,陇西指日即可收复!”
田居说道:“阻我部支援襄武的秦虏就有近万,攻打襄武的秦虏定然更多!襄武如未失守,仗此城垒,我军固可牵制孟朗,而今襄武已失,秦虏新胜,其兵且众於我,此不可争锋也!
“如果我军打赢,当然一切都好;可如果我军失败?唐长史,谷阴还有援兵能发么?又如果孟朗趁其胜我,大举挥师西向?休道武都、阴平,便我之东南八郡,亦不可保矣!”
唐艾说道:“孟朗兵虽多……”
田居急着接应麴球,没心情等他说完,粗暴地打断,说道:“你不要再说了,你的此法不可行!”与曹斐说道,“末将接应龙骧去了!”军礼都忘了行,便就匆匆驰回本部。
牡丹骑刚披上甲,虽是皮甲,也很重,不能长途行军,田居等不及他们再卸甲,自领轻骑先行,叫田明宝领牡丹骑从后。
曹斐为难地说道:“千里,卿方才之议,的确不错,可宣威领兵已去,只靠我部兵马,才只万余,就算去到襄武,怕也是没甚用吧?”
唐艾举目望了片刻田居领兵而去的方向,随后定定地看了会儿曹斐,一言不发,回身便走。
曹斐问他:“千里,哪里去?”
唐艾不理他,拿羽扇敲追过来的兰宝掌的脑壳,说道:“牵我马来!”
兰宝掌把他的坐骑牵来。
唐艾忍住腿疼,翻身上马,带着护从他来曹营的那数十甲骑,径往北驰行,却是还谷阴去也。
当他赶回到谷阴城,已是四天后。
莘迩没在城中,在东苑城临时搭建的营内,正与才到谷阴没几天的张韶商议反攻陇西和援救武都、阴平的事宜。襄武失陷以后,麴球去阴平之前,曾有派人来谷阴给莘迩禀报,因是,莘迩不仅已知陇西已陷敌手,并且也已知了麴球突围成功,去往阴平继续抵抗秦兵的事情。
从西域到谷阴,形成两千多里,张韶的部曲一路疾行,累得不行,故是尽管陇西失陷,武都、阴平军情紧急,这支西域兵却也得至少歇息、休整个三四天,才能派上战场。
唐艾一瘸一拐地闯入帐中,把羽扇丢到地上,说道:“明公,你挑了个愚夫去救鸣宗!”
莘迩惊道:“千里,你受伤了?”
唐艾说道:“马磨的!”
“什么愚夫?”
唐艾把田居、曹斐不接受自己的建议,不愿入陇西牵制孟朗,援助武都、阴平之事,说给了莘迩、张韶,末了,说道:“一个蠢,一个愚,此可谓物以类聚!难怪为秦虏所阻,贻误战机!”
张韶个是八面玲珑的性子,虽是颇为赞成唐艾给曹斐出的谋策,但顾虑曹斐贵为中领军,又与莘迩关系亲近,便脸上笑嘻嘻的,没说什么话。
羊髦、张龟几个在帐中,他们是莘迩的属僚,更是不好说曹斐什么。
莘迩也没说什么话,曹斐的部曲是他现下所需要倚重的,他总不能当着张韶、唐艾的面,大骂他一通,传出去的话,必会引致曹斐不满,与他离心。
知了唐艾走路瘸拐不是因为受伤,莘迩放下了心,麴球尚在危险中,要是唐艾再负伤,那他真是两条胳臂折一臂了,遂笑道:“鸣宗已突围出,去了阴平郡,有他在阴平,短日内阴平必然无虞。我与子景已经议好,后天,我就亲率我本部步骑,与子景部,去与老曹合兵,反攻陇西!”
说完,莘迩暗自喟叹,想道,“我自诩知人,而识人诚难!猪野泽时见老曹迎战勇悍,以为大将,今乃知不堪用。”
唐艾问道:“明公要亲自出征么?”
莘迩说道:“秦州三郡,西为我陇之东南的屏障,南为我汉中等地的支撑,东为我攻略关中、进取中原的要地,断然不容有失;且鸣宗独撑局面於阴平,我焉可坐视?这次非我亲征不可!”招唐艾近前,说道,“千里,你回来的正好,来,咱们一起议议反攻之策。”
莘迩、唐艾、羊髦、张龟、张韶等几个人,脑袋凑到铺展於案上的地图上,展开讨论。
……
谷阴北城,氾宽家。
氾宽接到了宋闳的回信,一边看信,一边听斜倚在个肥婢怀中的宋羡说道:“氾公,你听闻了么?襄武失陷了。失陷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是莘阿瓜义弟拔若能之子,叛投秦虏,把我军的虚实尽告与了秦虏知晓,并绕襄武劝降,以致城内军心浮动,麴球因失城而遁。”
氾宽停下看信,落目宋羡,说道:“襄武失陷我听闻了,但你说失陷的原因是拔若能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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