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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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十一月已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万物枯槁。申时未到天便暗淡下来，鹅毛飞雪落在首府霍城的街上，很快铺满厚厚一层。</p>

街上行人稀稀落落，在忙完一天生计后，正行色匆匆往家里赶。偶尔也会有一两支异域商队，牵着骆驼或者马驹，慢吞吞的碾过主街的青石板，寻找落脚客栈。</p>

这时距离北漠与大宏王朝边境之战已过去一月有余，民生与商贸开始恢复，通市也被允许，是以往来各国的商客也逐渐多了起来。</p>

霍城是大宏王朝北境最大的城镇，也是首府，坐落于北境西北，毗邻北漠，距离西凉国也不远，是边境经商通市的重镇，因此汇聚了各国商客，尤其来自北漠的生意人。</p>

本是座平平无奇的边境之城，远离皇城洛京，但七年前，洛京的瑨王府因牵扯太子逼宫一案，王府被抄，老瑨王暴毙于大理寺，全府上下百余人口，包括当年十六岁的世子穆尘潇皆被流放发配至北境极寒之地。</p>

世人以为当年风光显赫的瑨王府会从此销声匿迹，谁知瑨王世子穆尘潇是个奇才。在短短六年内以非人手段，征战四方，玩转于权力与阴谋中，获取霍城城主信任。待掌控霍城二十万兵权后，又杀伐果断将城主及其族人斩杀，自己当上了城主。</p>

彼时霍城腥风血雨，动荡不安。此事传到皇城洛京，朝野哗然，但因年轻惠帝刚继位不久，忙于朝廷权势争斗，无暇顾及北境之事，这就给了穆尘潇整顿霍城、坐稳城主之位的契机。</p>

又一年后，北漠可汗趁北境驻守东北的十五万朝廷边军换帅换将，布防有所松动之际，突发奇袭，攻城略地东北九镇，势如破竹，大宏王朝朝野震动。</p>

从先帝起，王朝开始重文轻武，现朝廷可用良将并不多，年轻惠帝无可奈何，原本是可以求助于穆尘潇发兵北境东北，将北漠军队赶回去。</p>

但一来惠帝和穆尘潇不在一条线上，不同心不同德；二来惠帝十分忌惮穆尘潇，不想穆尘潇趁此机会掌控北境东北。</p>

于是惠帝竟提出和亲外加赔款赔地的屈辱条件换取北漠停战，北漠可汗倒也应允，但要求大宏王朝将传闻倾国倾城、拥有绝世美貌的五公主送来和亲。</p>

五公主原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是穆氏皇族捧在手心的宝贝，更有传闻她也是原瑨王世子穆尘潇青梅竹马、心坎上的人。</p>

果真，惠帝虽同意五公主和亲，但原瑨王世子穆尘潇却不答应，立马昭告天下，一怒为红颜，直接发兵北境东北。同时修书恳请惠帝待大获全胜后，将五公主赐嫁于他。</p>

惠帝无理由拒绝，总不能别人主动请战，自己宁愿丧权辱国，也拒绝出兵，这恐会招致天下文人之谩骂；也总不能宁愿将五公主嫁于北漠蛮族，也不愿将她嫁于大宏皇族旁支。</p>

穆尘潇这一行动无异于狠狠打了惠帝一耳光，惠帝却无可奈何。</p>

与北漠交战的结果便是，杀伐果断、用兵如神的穆尘潇亲率十万大军，支援东北边军，大败北漠，夺回九镇，并联合边军将北漠赶出了北境之地，还于阵前斩杀了领兵作战的北漠三皇子，重挫北漠锐气。</p>

当然大宏王朝也略有损失，之前惠帝任命的东北十五万边军新将帅，均神秘捐躯于战场。十五万边军暂且由穆尘潇接管。</p>

惠帝得知战况，内心震怒，面上却只能做出欢喜的样子来，在早朝之上赞颂穆尘潇的丰功伟绩。</p>

私底下在御政殿召集了几位肱骨之臣，臭骂了一顿。</p>

“你们不是说何将军等人是大宏良将，用兵奇才么，怎么上战场没多久就捐躯了？”</p>

众大臣互望一眼，无法解释。</p>

惠帝扫视一圈众臣反应，好似打断牙齿和血吞，只能接着问道，”现穆尘潇掌控了三十五万大军，实乃一大威胁，朕寝食难安，如今该如何是好？“</p>

这时，接近不惑之年的吏部尚书王瀚志上前一步，抱拳回禀道：“陛下，与其让猛虎归于山林，占山为王，不如引诱之，将它关于牢笼内，再慢慢将其爪牙拔除。更何况前瑨王世子并非安于一方山林的猛虎，任由之，恐怕以后会掀起惊涛骇浪。”</p>

“王大人的意思是？” 惠帝沉思片刻，问道。</p>

“迎前瑨王世子归京，将他关于皇城的牢笼内，拔其爪牙。” 吏部尚书王瀚志抬首望着惠帝，直接回答。</p>

旁边的众大臣思略片刻，不住点头，此法行得通。</p>

惠帝复又看向中书省侍令卢辰安，征询他的意见。</p>

卢辰安乃当今太后亲侄，才华横溢，冠绝当世，是继当年瑨王世子穆尘潇之后的又一才满洛京的贵族子弟。再加上惠帝堂兄这一层身份，彼时也一路扶持惠帝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功不可没，是以刚年逾二十五便迈入了二品文官之列。</p>

中书省侍令卢辰安见惠帝望着他，略一颔首，开口：“ 放任前瑨王世子于北境，拥兵自重，确实不可。迎他归京，将他困于天子脚下是目前唯一可行之法，但此法须谨慎，稍有差池便会被反噬，到时洛京恐怕会掀起腥风血雨。”</p>

惠帝闻言，眉头深深蹙起，他何尝不晓得这前瑨王世子是何等危险人物，年少时便聪慧过人，文武双全，性子却十分冷酷。</p>

七年的北境经历，寒霜饮血，恐怕早已将他磨成一把锋利的剑，刺向皇城洛京。</p>

“那朕便赌一把，看看到底是他的爪牙强硬，还是朕的牢笼坚固。” 惠帝胸膛起伏，下定决心，沉声命令。</p>

“传朕旨意，前瑨王世子穆尘潇驱除鞑虏，平定北境，功勋显着，特封穆尘潇为瑨北王，赏赐宅院，黄金珠宝，迎其归京落籍。”</p>

次日的霍城已停止落雪，亭台楼阁皆铺满了厚厚一层雪。霍城城主公府内，华灯初上，照应在庭院皑皑白雪上，投下一片暖意。</p>

一名身裹狐皮外裳、却着男子装束的少女正抬着头，喂食梅花树上的鹰隼，一阵北风吹来，梅花纷纷飘落，勾勒出一副绮丽景象。</p>

穆尘潇处理完军务，从兵营返回公府，行至回廊之下，便撞见了这副旖旎美态。他停下脚步，负手伫立在廊下，静静望着梅花树下，沐浴在落纷中的少女，眼神幽暗不明。</p>

少女肤色皙白，鼻梁小巧略挺，皓齿星眸，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身材玲珑笔直，一半柔媚异族的血统显而易见。</p>

穆尘潇喉头滚动，勾露出淡淡笑意：这几年一直忙于争权夺势，东征西讨，以及躲避无数阴谋暗杀，未曾注意到当年街上捡来的小孤女，如今已长得亭亭玉立、明艳动人。</p>

他回忆起初见少女之时，那时他不过十二岁，还是个羽翼未丰的小少年，纵然才华早已显露，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但其实在王府内仍活得如履薄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