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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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华三人入三皇子府时，夜幕已上。</p>

马车停在了西角门，穿过西角门进府时首先入眼的是一处尚有星点绿意的园子。如今已是十一月底，北方冬季少草木，但这处园子却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寒冬凋零的时节，红松在专门辟出来的花池里姿态闲雅；墙角几棵国槐虽已凋零，但枝桠挺立犹有美感；只余藤干的缠枝牡丹在围墙上爬着，处处都是生机。</p>

朝华从前的邻居是个爱捣腾草木的，闲时她常溜去隔壁院子里瞧那位寡居的娘子侍弄花草。那位娘子通常都很沉默，偶尔倒会给朝华介绍介绍满院子的花草树木。因此这处园子里的许多草木她都认识。</p>

穿过这个观景园子之后又进了一道门。进了这道门之后就能瞧见许多身着统一制式服装的侍女们来回穿梭。点宫灯的、拎膳盒的、剪花插瓶的，人人手里有活忙个不歇。</p>

每道门外头都站了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更有小厮们，拎些重物，来回听差。</p>

琍芳左右瞧看，时不时地低声问青娘几句话，青娘却只摇头并不答话。朝华便知道这府里丫鬟们都是有规矩的，此时主人想必在府里，不可随意喧哗。</p>

又经过了一道门，过了这道门之后便不见小厮与侍卫，只有侍女和婆子们，还能看见几个着女官服制的侍女。又走了一会，远远能望见一处水榭的时候，青娘终于开口道：“前头便是静安居了，咱们静安居临着镜湖榭，此时虽冷，但到了夏日一定十分凉爽。咱们府里头的丫鬟除了女官和慈姑、莲姑之外，都住在静安居的后罩房里。”</p>

青娘随意介绍着，她们三人俱都有些眼花缭乱。朝华强自低着头，告诫自己不可失了礼数身份。</p>

几人跟着青娘鱼贯入了静安居。</p>

一进此处，但见处处雅致秀美，盆栽景观各处不同，移步换景。瞧着像是厅堂的一处地方插了几瓶时令花草，观音瓶里插着嫩草，各色琉璃瓶装饰着几处高几，好一番景致。</p>

琍芳甚至有些呆了，还是朝华悄悄推了她往前走。</p>

前头忽来了一位年轻的侍女，穿着刚刚在前头见过的女官服制，挂着好看的笑容。</p>

“你们三人就是新买来的丫鬟吧？今日天晚了，我先带你们去后头安顿，你们可有行李？”</p>

朝华等人听了这话俱摇摇头。被匆忙卖出来的她哪有一针一线的行李可言，她的衣裳甚至有几处在跳下窗子的时候刮破了，此时颇有些狼狈。</p>

青娘提醒道：“这是三殿下身边的大宫女，月明，快行礼。”</p>

叫月明的侍女忙摆手：“不必如此，大家都在一处做活罢了。”又好心道：“那先跟我去一趟绣苑找岚夏帮你们量体吧。她是宫中的绣娘，也有品级，人最是亲善了，我再请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多余的衣裳先给你们换上，你们这副样子若是冲撞了三殿下，可是不好。”</p>

“是。”</p>

朝华在心里暗暗赞这月明行事沉稳得体，又观之面容可亲，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份好。</p>

等三人终于换好衣裳量完尺寸之后，已是月上中天的时辰。</p>

月明带着她们三人往后罩房去寻屋子安置，前头又来了位女官，看样子也是三殿下的贴身侍女。</p>

她颇有些急切：“月明姐姐，不如您去书房劝劝殿下吧，从下了朝回来之后殿下就一直待在书房里头，听书房的门房小厮阿丘说殿下这几日都在整理史料，堆的书案都放不下了。咱们这边的晚膳都热了两回了，也不见殿下回来用膳、休息，这可怎么好？”</p>

月明却道：“星露，你可不要胡乱去书房打搅，殿下行事自有殿下的意思，咱们岂有插手之理？你忘了前头的霜露了吗？也是这般擅自做主干涉殿下的事，后来被殿下打发去冷宫伺候了，你可要注意。”</p>

星露吐吐舌头：“我也没说要去插手……只不过担心殿下身子……”</p>

月明转过身去正色道：“万不可胡乱揣测主子的心思，你是个聪明的，我点到即止。殿下的身子除了医正们会照应之外，更还有宫里的淑妃娘娘，哪里轮得到咱们了？”</p>

星露点点头就往外走：“是是是……”</p>

“哎，她这性子怕是要吃亏……”</p>

月明转过来继续带朝华三人往前走，很快在后罩房西面的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朝华上前去推开门，见里头有一个四人的通铺，倒是很宽敞。</p>

月明点了灯：“你们三个里头也会有两位之后会拨去殿下的书房伺候，既然是伺候殿下的，有些事情我还要多啰嗦一句，咱们殿下是满云都城里最和善不过的人，但有一点，他很忌讳别人插手他的事，咱们伺候的人就更要注意了。”</p>

三人点点头之后月明就离开了。与星露的不屑一顾不同，朝华很感激能有人在她初初进府时提点一二，这是不可多得的情谊。</p>

朝华暗暗记住了这个叫月明的女官。琍芳帮着在旁边拉了一道帘子隔了个洗漱换衣裳的地方，便依次躺下休息了。</p>

而书房的淮瑾正埋首于着络绎不绝送过来的、已经堆得比他人还高的书册，载义始终守在外头，并不敢打扰。</p>

载疏却星夜来访。</p>

“殿下，云记绸缎庄子已经转到了云氏姐妹名下了。”</p>

下首立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瞧着虽有些木讷，行事却很老成。</p>

淮瑾点点头：“云记的生意虽不甚兴隆，但做的都是大买卖，主顾也都是达官贵人，务必要好生照看，咱们的消息来源也要仰仗这个绸缎铺子。金裁缝你要多打点着，他手艺好，很得主顾喜欢。”</p>

“是，殿下。另外这是最近十日的账目，请您过目。”</p>

载疏低头应是，又呈上账目，却是一个小小的匣子，里头只装了几张纸笺。</p>

淮瑾低头快速看了几眼，便起身去了莲花宫灯处将这几张纸笺尽数烧毁。</p>

“铺子里你多替我照看着，对账还是十日一次。载义久不见你，你叫他家去说说话见见父母，我这边明日一早再回来伺候就行。”</p>

载疏低头应道：“是，多谢殿下，小的告退。”</p>

还有一个半月便是除夕，朝华三人进府已有三日。</p>

这三日先是裁衣裳，府里头的绣娘姐姐岚夏给她们三人量体之后，不过两日衣裳就裁好送了来，三人俱都换上了府里头丫鬟们的制式服饰。</p>

上着朱罗小袖衫，罩棉褙子，下罩素白襦裙，肩披青色帔子。</p>

朝华头梳丫髻，未着脂粉，只在鬓间簪了几朵折枝腊梅。却是艳光动人，行动间自有一股清冷气质。</p>

“朝华，你可真美，这裙子穿在你身上格外好看些！”</p>

说话的人是一同进来的琍芳，圆圆的大眼睛十分可人。</p>

“我倒觉得你这圆圆的眼睛配上丫髻格外适合，倒像年画上的人呢。”</p>

二人穿着新衣浅浅笑闹，颇有几分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轻松感。</p>

而后便是跟着慈姑学规矩。</p>

请安、磨墨、沏茶、问话答话等都各有讲究，这几样规矩也各有侧重，若是在书房伺候，请安答话固然要紧，但磨墨沏茶却是要额外下苦功夫去学的。</p>

慈姑在前头示范，三人俱都瞧得认真。</p>

“见到殿下，日常行礼福身即可，这个呢叫做‘叉手礼’，女子行礼时右手在上，手放于胸腹间，口中道‘给殿下请安’或是‘请殿下安’都可；若是第一次见殿下，那便要跪下行大礼，可明白了？”</p>

“明白。”</p>

朝华学得仔细，其中单沏茶一项她学的格外细致些。从每种茶叶的泡法、茶叶特性，到与点心如何搭配、什么季节适宜喝等等，每样都事无巨细分类记在心里。闲时还会去厨司请教些果子搭配的惯例。</p>

学规矩时她从不冒头，乐雨却更掐尖要强些，请安答话学得最是认真，好似要在这里便同她们二人分出个胜负。</p>

如此，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便是除夕。</p>

这一个半月她们几人没有一次见到过三殿下，听青娘说三殿下近来格外忙碌，每日夜半才回静安居歇息，日日投身于史料修撰。又说这是个没人肯接的苦差事，只咱们殿下接下了。</p>

朝华却并不着急，入了书房自然就能见着主子了，犯不着额外花功夫去想这些。</p>

今日恰是除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