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幕 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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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哈已经擦完了那个高脚杯，看上去很无聊的趴在吧台上，祂用手比划出手枪的样子对准自己的额头，对王凯文说:</p>

“你已经感到累了，不是吗？这颗子弹可以解答一切问题，治疗一切疾病，你知道的。”</p>

“有那么多问题，在死亡面前都算不上问题，生死之间无小事。”</p>

“来吧，我等得有些心焦了，要不我先来也可以，随便你。”</p>

阿哈笑着，祂一直在笑。</p>

王凯文闭上了眼睛，在几秒之间，他想起来许多事情，许多许多忘不掉的过去。</p>

有前世蓝星普通人平凡而稳定的生活，这已经有些模糊，很多记不清了。</p>

有着在雅利洛前文明作为凯文谱写的救世主传说，有在贝洛伯格里沦为异乡人的徘徊。</p>

有着罗浮上作为琼华登临的至高阶梯，有着如今重回罗浮面对百般算计的五味杂陈。</p>

真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啊，走到现在也完全看不到尽头，它当真是在不断延伸吗？</p>

转而间，那在月球背面或者世界尽头的孤独，再一次笼罩着他，死亡似一冰冷的拥抱，试图夺去他的体温，令他获得久违的安宁。</p>

……</p>

王凯文抬起手中的枪，把它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微笑的看着阿哈，一言不发。</p>

面具下，阿哈的表情完全看不到呢。</p>

“阿哈，如果我赢了，我请你喝更好的酒。”</p>

他这么说着，却没有再闭上眼睛。</p>

那只还因为紧张有些颤抖的手，那么坚定的扣下了扳机，幸运，这一发是空的。</p>

到此为止吧，可以了，把枪给阿哈就好。</p>

“开什么玩笑……”</p>

王凯文的眼睛里骤然因为激动添上几根血丝，他的表情更平静，但动作更果决。</p>

无数次生死之间，他早已不是过去的少年，那些模拟人生已经渗透进他的躯体与精神，赋予他作为人类最宝贵的勇气。</p>

七发弹夹，一颗子弹，七分之一…吗？</p>

不，是百分之一百，仅此而已！</p>

就这么连续又五次扣下扳机，直到手因为颤抖都已经无法瞄准自己的头。</p>

王凯文还活着。</p>

枪里还有最后一发子弹。</p>

呼吸都变得沉重，劫后余生的冷汗打湿背后的衣物。他看上去镇定，实际上手里已经浸满了汗液，甚至握住枪柄都有些打滑，胸膛里，心脏跳动快到像是要破体而出。</p>

可王凯文脸上还带着那该死的公式化的微笑，他没有把枪对准阿哈，而是拿那手枪当着阿哈的面褪下那颗子弹，一起塞进了自己的口袋。</p>

戴着面具的神站了起来，祂沉默的望着面前这个连额前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的男人。</p>

“好好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p>

祂笑了，那么快乐的笑着，既，像是真诚的祝福，又像是讽刺的嘲弄。</p>

于是，情非得已之下，阿哈伸出双手，像个真正的观众一样，开始为面前这位敢于向自己连开六枪的勇士鼓掌。</p>

“我的朋友，你蠢得绝了，真不愧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亲手册封的愚者，我发誓这几个琥珀纪都看不到比你更棒的小丑了。”</p>

“多谢夸奖。”</p>

王凯文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冒犯的，蔑视生命本身就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p>

“能让你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吗？”</p>

阿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话筒，对着他问。</p>

“何为欢愉？”</p>

祂这么问着，像是那些孩子和学生一样充满求知欲的问着，哪怕祂已经走到了这道路的尽头。</p>

王凯文愣了一下，然后向阿哈给出他的答案:</p>

“我就是欢愉。”</p>

“你是欢愉，那我是什么，哈哈哈～”</p>

阿哈这么笑着，又为他倒满一高脚杯的红色酒液，随后用纸巾擦拭指尖沾染的深红。</p>

“那阿哈，我问你，何为欢愉？”</p>

王凯文捧着那一杯酒，对着眼前的面具人做出一个标准很有礼仪性的敬酒姿势，神色里带着晦暗不明的光彩。</p>

对面的阿哈笑着，然后，摘下了祂的面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