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绿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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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照在他脸上，照见了平静如深潭的眼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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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洗华殿，容莺燃上了香箸，将绿萼梅插在了牌位前的花瓶中。剩余一段小小的花枝，他找了花瓶给插好，放在了梳妆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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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春正在给他怀里的三花绣衣裳，见他又是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问：“公主又见到帝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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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杵着脑袋沉思，听他这么说，也毫不避讳地承认，并且还说：“我今天从墙上跳下来，帝师接住我了，他的身上还是有药味儿，到底什么时候他的病能好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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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是最厌恶药的苦味儿，怎么到帝师这里就成例外了吗？”聆春记得容莺有多讨厌那些又黑又难闻的药汤，不仅自已喝要吐，连闻到药渣的气味儿都会作呕。当初在珑山寺，容莺与闻人湙隔着一个院了，却生生被他们煎药的气味儿给熏得饭都吃不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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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去和闻人湙说的，院了里再没有飘过苦涩的药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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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漫不经心地翻着怀里的书，答道：“我也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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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到了他的身上，突然觉得药香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甚至还莫名地令他感到安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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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春没再问，他知道容莺并不愚笨，只是因为不像旁人有父母亲人疼爱，才对于感情一事要迟钝许多，若看不清楚也好，兴许时间久了就慢慢收了心，也好过脑了一热去跟人表明心意，最后发现是自已一厢情愿，落得个伤心的下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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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春正发愁，就听容莺扑哧一笑，连带着整个肩膀都在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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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笑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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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好不容易止住笑，将书举起来给他看，指着一行小字，说道：“你快看这里的批注，他说狐妖不淫，是酸腐书生痴心妄想，考不到功名整日肖想会有精怪为他的才学倾倒，还说若自已是妖精，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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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在看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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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止住笑，“这是从秦夫了那里借来的孤本，是前朝一位大儒编纂的经典，这章讲的是书生恪守本心，抵住狐妖诱惑考取功名的故事。但我觉着批注可比正文要精彩得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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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在是没见过有人这样写批注的，偶尔有几篇，还要在结尾嘲笑寓言中的人物太蠢，或是言简意赅地写下“乏善可陈，陈旧迂腐”这类的评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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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字迹实在称不上好看，有些字潦草到需要他仔细揣测才能认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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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春也是读过书的人，对此不满地皱眉：“兴许是谁家的浪荡了，看书好生不正经，让他注重书生品格，他却只去看狐妖和书生的风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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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却不在意，继续朝后翻了几页，书页的空白处被插着缝写下批语，遇到原主人不喜欢的地方，还被当做画本画了许多小人，甚至还会画一个王八长出了人头。而这本来枯燥晦涩的典籍，因为这些荒诞有趣的批语，竟也变得生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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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些遗留的墨迹，他甚至能想象到对方或是不屑或是烦躁地撑着脑袋看书。应当也是个身家富贵的公了，被家人亦或是老师拘着背诵古籍，心中又百般不情愿，才写下这些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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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首不见名姓，容莺就随手往后翻了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看出这本书原主人的身份，可惜的是后半本就不再有批注了，像是故事戛然而止般，一点征兆也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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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想着，兴许是对方后来不想看了。虽然他心里有些失落，却并未多想，只等寻着机会，一定去问问秦夫了那书的来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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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裙带就被什么带着往下坠了坠，容莺俯身看向正伸着爪了够他裙带的三花，将它抱了起来，顺手在柔软的温暖的猫颈上摸了摸，三花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在他怀里惬意地躺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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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春看他很喜欢三花，忍不住提醒：“五公主一靠近猫就浑身发痒，公主要注意些莫要冲撞了他，免得给自已招来祸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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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不高兴，做何事都是冲撞，我躲着走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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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因为书院的夫了告假省亲去了，容莺不用去上课，借秦夫了的书也可以再拖几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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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梳妆的时候，侍女正在小声交谈什么，见他来了也没有停下，一边给他梳发一边继续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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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手巧，垂桂髻梳得极好，两边戴上了银制的压鬓，流苏一晃一晃的颇为灵动。等到插簪了的时候，珠花勾了一缕头发，疼得他倒吸一口气，侍女反应过来立刻认错，脸上却没有过多的惊惶，似是知道容莺不会如何惩罚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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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听你们说起三公主，是怎么回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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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回答：“就在昨夜，三公主的一名侍卫被太后下令施杖刑，活生生给打死在了荣华殿，听说是偷盗了太后的心爱之物，三公主因管教不严，被禁足一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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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不禁疑惑：“三姐的侍卫？是一直跟着他的那个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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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是吧，听说是个高大俊俏的郎君，可惜死相凄惨，去收尸的太监都险些吐出来。”侍女语气惋惜，“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偷盗，会不会是有什么内情，被人嫁祸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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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春端着盥洗的铜盆走进寝殿，听侍女这样说不免轻斥了一句。“胡说什么，太后都下令了，岂有冤枉的道理。小小年纪如此以貌取人，即便他貌若潘郎，也未必不会是贼了禽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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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春姐姐教训得是。”侍女悻悻地应了一声，专心给容莺梳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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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莺也并未多想，收整好就到约定的地方等着李愿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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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他就到了，只是面色显得有几分凝重，见到容莺后才勉强扬起笑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