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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桑放下酱油瓶就要出去,被男人抓着领子拎到案板面前,“手伸出来,我教你。”</p>

她双手紧握成拳:“我不想学。”</p>

男人抵住她的肩膀,沉沉声调熨帖在她耳骨旁打转:“不做菜那我们就做别的。”</p>

“……”</p>

“那还是做菜吧,”林洛桑双手配合地展开,当即改口,“我可喜欢做菜了,小时候的梦想还是当一个厨师。”</p>

她的配合无缝衔接转换自然,得逞的男人低低笑了两声,似乎连胸腔都在跟着共振。</p>

林洛桑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但而今反悔很显然已经来不及,只得用露出的足跟愤然往后踩了他一脚,不服问道:“好笑吗?”</p>

“还可以。”男人漫然地切好里脊肉,把盐放到她面前,“加盐。”</p>

她抗议般挖了一大勺,才抖了一小下就被人收住,裴寒舟握着她手腕把余下的大半勺送回罐子内,严格控制着不让她捣乱。</p>

加了点调味料,裴寒舟给她手套让她抓匀,没一会又加入生粉,她端着碗在一边认真地给肉做spa,他则在另一边调着面糊。</p>

林洛桑这才想起来问:“我们做什么?”</p>

“糖醋里脊。”</p>

好,嗜甜人设诚不欺我。</p>

里脊条裹好面糊炸完后,制作流程到了最后一步,虽然主要都是他在负责,但林洛桑每个步骤都有参与,挥动锅铲的手就没停过。</p>

末尾是糖醋里脊的精华所在,留少许油,倒入番茄酱、糖、醋、水小火炒至浓稠,再和炸好的糖醋条搅拌一下即为完成。</p>

她搅拌的手法不对,裴寒舟上前手把手指导,下颌就搁在她肩上,蹙着眉字字句句地和她阐述要义。</p>

另一只手撑着台面有点使不上力,他便找了个顺手的位置搁着。</p>

起先林洛桑并没有意识到不对,直到快结束时身心放松,这才感觉到自己被什么禁锢住了自由。</p>

她缓缓低下头,不解又礼貌地问询:“教做菜就教做菜,你把手放在我腰上干什么?”</p>

“……”</p>

经由林洛桑打造的第二道艺术品糖醋里脊终于顺利出锅,她只敢用筷子蘸着尝了一小口,糖分太高,她不能多吃。</p>

月上枝头,兵荒马乱的一夜终于至此结束,整座城市陷入酣眠。</p>

次日依旧是平常的一天,林洛桑起来时裴寒舟已不见人影,她忙着写歌,并于下午完成了作词和作曲,喝了杯黑咖啡提神后又继续开始编曲。</p>

而城市的另一端,她的丈夫依旧忙于应酬。</p>

饭桌上热闹非凡,罗讯推杯换盏如交际花般游走在场内,文能吹逼武能劝酒,桌上的气氛被闹得热烈。</p>

话题转换是从某位来老得子的电商董事开始的:“来,小讯你来看看我儿子,前阵子才学会走路,昨天还给我唱生日快乐歌儿呢!”</p>

晒孩子永远是饭桌上乐此不疲的话题,董事很快将小孩稚嫩的音调播出,奶里奶气,中途还有把饮料瓶吸空的声音。</p>

罗讯拿着酒杯附和:“您儿子也太可爱了吧!随您啊,瞧瞧这大眼睛高鼻梁的,长大了肯定有您当年迷倒万千少女的风采!”</p>

裴寒舟:“……”</p>

紧接着,好胜心极强的资本家们就开始了新一轮的battle,有女儿的晒女儿,有儿子的晒儿子,晒完了还要比谁家的奖状多,没有子女和奖状的,就晒老婆。</p>

“我老婆上个月刚结束个人演奏会,你瞧瞧,这大提琴拉的,太优雅了。哎,我当年就是看她拉琴爱上她的。”</p>

“我老婆下周有个著名的改编话剧要上,大家都有空吧?带着身边的人一起去看看啊!”</p>

“我老婆今年在准备时装大秀……”</p>

大家聊得火热,突然有人靠近裴寒舟:“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裴总,我老婆是您夫人的歌迷,微博还互粉了,但是她不好意思私信夫人要微信号,今天出门还在嘱托我呢,问您能不能给个微信?”</p>

若是前阵子聊起这种话题,或许裴寒舟还要思索一阵子,但微信事件就发生在两天前,往事历历在目,他波澜不惊地举起酒杯,淡声回:“我没有她的微信。”</p>

这话一出,本还热闹的饭桌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皆难以置信地望向裴寒舟,连罗讯都差点把酒吐了。</p>

“裴总开什么玩笑呢哈哈哈哈!”</p>

“裴总是真的幽默。”</p>

“吵架了吗这是?”</p>

方才那人也有些惶惑:“如果不方便给的话,直说也没关系,我回去和我老婆……”</p>

“不是不方便,”裴寒舟正色,“我真的没有。”</p>

“她的号码在我秘书那,现在周良应该睡了,我让他明天传给你。”</p>

众人顿觉荒谬,宛如活生生看了一场魔幻现实主义表演,看向裴寒舟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钦佩和震撼。</p>

“那手机号应该有吧?”</p>

男人记不大清,打开手机滑了几下,将通讯录和通话记录翻到底才道。</p>

“也没有。”</p>

“…………”</p>

气氛瞬间冻住,大家僵着表情面面相觑,似乎对眼前发生的景况产生了万分的费解,但却又讪笑着打圆场——</p>

“应该是每天见面没有必要吧,我看裴总天天回去呢。”</p>

“就是,前阵子还听说为夫人收购了Rino,没加微信肯定是您不想加。”</p>

“只有真正感情好的夫妻才敢这样,你看那些形婚的表面上都装得恩爱极了,反倒不如裴总和夫人的感情来得坚固。”</p>

……</p>

失控的场面难以挽救,饭局提前散了场,离场时就连罗讯都在问:“你讲真的还是假的?微信和手机你都没有?”</p>

“这我需要骗人?”男人想到饭桌上短暂的冷场,蹙了蹙眉,“没加微信很奇怪?”</p>

“当然奇怪了!谁结婚几个月连微信号都没有啊?过于塑料了吧!”罗讯吐槽,“就像谈恋爱几个月还没见过面似的!”</p>

“就算再不做表面功夫,也没必要微信都没有吧,嫂子难道不发什么秀恩爱的朋友圈吗?”</p>

裴寒舟略作思索,感觉她用微信都是聊天较多,遂道:“她基本不发朋友圈。”</p>

二人说话间正巧有两个制作人路过,还在谈天说地地闲聊:“你看林洛桑刚刚的朋友圈没,太好笑了哈哈哈哈!”</p>

……</p>

罗讯表情复杂地扯了扯唇角,看向裴寒舟。</p>

///</p>

第二天一早,林洛桑也不知是怎么的,这男人突然一反常态地做了一碗银耳羹。</p>

她洗完脸出来正饿着肚子,桌上那碗银耳羹还散发着热气与香气,她转头看了一眼,男人正坐在远处沙发上看杂志。</p>

她琢磨了一会儿,他起床很久应该已经吃过了,那么这一碗……应该是她的?</p>

林洛桑拉着椅子坐下,调羹和碗沿碰撞出清脆响声,她搅和了几下,看声音这么大裴寒舟也没来阻止她,于是更加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p>

正要吃完时,男人虽会迟到但不会缺席的身影落座在了她的旁侧,声音里充满了无良资本家的铜臭气息——</p>

“一口十万。”</p>

林洛桑:???</p>

“你怎么不去抢劫呢??”</p>

他散漫地搭了搭眼睑,唇角不起波澜:“不愿意给?”</p>

为了不让自己落于下风,林洛桑绝不服输地拿出手机对准他:“给啊,我又没说不给。”</p>

裴寒舟:“……”</p>

男人没料到她会这么爽快地答应给钱,计划一宣告失败,但他仍然从容地开启了方案二,点开微信二维码。</p>

看到二维码,林洛桑顿时准备扫,正要按下右上角的加号,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又偏头盯着那个二维码仔细看了会:“你这个是微信码,不是收款码。”</p>

他答得轻松:“我知道。”</p>

就这么举着手机恍惚了半秒,结合着今早反常的种种事件,林洛桑反应过来了:“你想加我微信?”</p>

男人倒也没顾左右而言他,言简意赅地颔首:“嗯。”</p>

她手腕晃了下,把最后一口银耳送进嘴巴里,然后反手将手机塞进了外套口袋——</p>

“你想得美。”</p>

“前天的小桑你爱搭不理,今天的小桑你高攀不起。”</p>

“……”</p>

接下来的几天,无论裴寒舟想什么样的办法,即使在她心情好到什么要求都能接受时,只要他说出微信两个字,她的笑容就会转换成职业假笑,然后温柔地注视着他,说:对不起,不行。</p>

时间一晃到了大雪节气那天,林洛桑练舞彻夜未归,男人当天醒来,发现窗外也落下了纷纷扬扬的大雪。</p>

他站在窗口出了会儿神,听到一楼传来响动,男人走到楼梯口,发现林洛桑刚刚到家。</p>

她的帽子上还沾着室外星星点点的雪粒,发尾也有,睫毛根部蕴着水汽,雾蒙蒙的。</p>

她取下围巾摘掉毛绒手套,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掌,双指并拢将口罩拉至小巧的下巴,露出被冻得微红的鼻尖,脸都比平时更白了些。</p>

“好冷……”他听到她带着糯糯鼻音的抱怨声。</p>

紧接着浴室传来水声,是她去洗澡了,男人折身去了书房改文件,再出来就是一个小时之后,阳台处有钢琴声传来。</p>

雪还在下,飘飘洒洒落满枝桠,她就坐在弥漫的雪雾中弹琴,手指游走在黑白琴键,乐声裹着呼啸风声往更远处飘摇,长发翻飞地遮住半边面颊,却依然好看得不像话。</p>

清透,矜冷,她纤尘不染时更美。</p>

空气都配合地安静,俗世不敢声张。</p>

他也只是看着,没有说话。</p>

直到林洛桑练完这一曲,躲进屋内。</p>

即使还想再继续,但确实被冻得受不了了,她咳嗽了两声,伸出泛红的指尖关上门:“是谁来打扫过了吗,怎么把钢琴摆到外边儿去了,等会得叫他们挪回来,不然下雨就淋湿了……”</p>

回过头,林洛桑看到裴寒舟时还愣了几秒,这才恍然地一抬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耸耸鼻尖,“我的雪梨汤……!”</p>

好在这次没有翻车,她摸了摸耳垂揭开盖子,盛出了两碗刚炖好的冰糖雪梨。</p>

接过碗的裴寒舟低声问:“怎么突然喝这个?”</p>

“今天大雪啊,冷热交替容易肺燥咳嗽,喝这个舒服,”她转头,“你每年不喝吗?”</p>

“没喝过。”</p>

他突然想起,以前的每一次大雪,似乎都是自己过的。</p>

要么是在家审批文件,要么是在谈合同,总之面对的都是冷冰冰的律法或是提案,握住笔身的金属部分也是冷的,桌案也是冷的。</p>

在冰冷而繁杂的生活成为习惯之后,一时间竟不知道,拥有热度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p>

她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回道:“以后就会喝了。”</p>

她怕冷,怀里揣了个热水袋还开了个小太阳,捧着雪梨汤在沙发上小口地喝着,没等到喝完就困倦不堪,熬了一晚的睡意蜂拥而上,困得左摇右晃,最后倒在他肩膀上。</p>

电视里还在播放节目,不知道是新闻还是连续剧,窗外又断断续续递来喧闹声,众生百态人间烟火,这一刹那围绕在他身边,真实地带着生活滚烫的温度,沿着呼吸浇筑进四肢百骸。</p>

他垂眼,看到她微颤的睫毛。</p>

“林洛桑。”</p>

她大半灵魂已经进入走失状态,两分钟之后才勉强哼出了一个鼻音:“嗯?”</p>

“加微信。”</p>

她舔了舔唇,似是思考,又像是梦呓:“……不要。”</p>

“……”</p>

///</p>

林洛桑这一睡就睡了许久,直到下午的日光斜斜地透过百叶窗直射进来,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绷直身体看向男人:“我睡了多久?”</p>

裴寒舟看一眼手表:“六个小时。”</p>

她按着太阳穴,只觉得脖子有点麻木,但未作多想就迅速滚上了三楼练歌,自然是没有看到——</p>

在她离开以后,男人如获大赦般地揉了揉被她枕酸的肩膀。</p>

比赛开始的前一天,林洛桑彻底进入了忙碌的准备状态。</p>

那天男人稍后还有新的工作要谈,会议结束上车后,却很自然地吩咐司机回家一趟。</p>

秘书小心翼翼地问:“只有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回去是因为有什么东西没拿吗?”</p>

裴寒舟顿了顿。</p>

以往好像总是有很多缘由和理由,比如回家是为了洗澡或拿衣服,夜晚归宿是因为有正事想干,看她表演是因为有人邀请,或是有自己参与的部分,等她下班只是视察完恰好。</p>

可今天似乎并没有什么原因。</p>

有实验说,二十一天就能让人养成一个习惯,但他的节奏速度总是比常人更快,七天就足以。</p>

过去一周多的时间都在家中办公,习惯了她跑上跑下,习惯了书房断断续续传出的音符,习惯她卷着被子说自己冷——</p>

现在回去,也仅仅只是想看一看,她在不在家,又在做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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