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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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相瞧起来确实很像，但又有哪里是全然不同的，她说不太上来。</p>

纪宁脑袋抵在林洛桑肩上，柔声道：“裴寒舟运气真好，遗传的都是好基因。”</p>

“裴寒舟自己也厉害好不好，脱离原生家庭可以把事业做得那么成功，多少富二代在父母的庇护下都飞不起来啊，风一吹就摔骨折了。”</p>

……</p>

身旁的盛千夜还在和纪宁谈天说地地闲聊，林洛桑看了看自己手上印着烫银标志的V&A手提袋，又抬起头，望向更前方的天幕。</p>

天色有点阴沉，好像快要下雨了。</p>

///</p>

林洛桑回家之后没多久，男人也抵达了客厅，但很快他去三楼开会，她独自窝在沙发旁写歌。</p>

写了会儿，她突然想起来今天买的东西还没拆，赶紧把袋子扒拉出来，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战利品，而后揭开香水盖子喷了几下，让自己沐浴在温柔的花叶香气之中，心情也更加舒适了些。</p>

不期然，身旁楼梯传来男人的脚步声，她盖上盖子抬头去看，发现裴寒舟正巧走到桌边喝水。</p>

他手边还放着小助手洗好的车厘子，林洛桑觉得有些渴，走过去吃水果时也没有放下爱宠，准备给裴寒舟展示一下自己抢到的全世界最后一款限量。</p>

结果还没走到他旁边，甚至拿车厘子的手都还没伸，男人眉头一皱猛地后退几步，转头看她时竟带了几分陌生。</p>

他从来不会对她的靠近产生排斥，这是第一次甚至没看清就退了步。</p>

林洛桑懵了片刻，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再度靠近，就听见他极为沉冷的嗓音——</p>

“你喷了什么？”</p>

“香水啊，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吗？”</p>

林洛桑把手指抵到自己鼻尖闻了闻，试图发觉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否明显，但其实很淡，她很努力地才能闻出一丝，奇怪道：“你鼻子这么好，这都能闻到？”</p>

男人用力地敛起眉头，一贯好看的眉眼落下几分阴翳和稍纵即逝的痛楚，似是头疼欲裂，他手腕抵着额头不住地向内按着，呼吸都有几分紊乱，足下步伐晃了晃。</p>

林洛桑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以为是香味触发了他的某项隐疾，连忙后退了几步，手下意识想要搀扶他，却又生生收了回去，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p>

他呼吸急促，手抵着桌沿反复用力，手臂上青筋浮现，鼻尖竟渗出了层薄薄的冷汗。</p>

林洛桑吓得不轻，飞奔去茶几上拿手机，找了半天才找到管家的号码，还没来得及拨出，听得楼梯间又传来拖沓的响声，是他扶着楼梯在快步往上走。</p>

裴寒舟走得很快，就像是在逃离某些可怖的回忆。</p>

她哪里见过这种突发场面，拨电话时手都在抖，控制着让自己尽量简洁地阐述了当下发生的情况，而后让管家先上楼看看。</p>

不到一分钟管家就顺利抵达，很快给她传来内线电话：“夫人不用担心，先生已经好很多了，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p>

林洛桑想起方才的画面仍心惊胆战：“真的没事吗？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p>

管家给她打安神针：“先生说不用，您放心吧，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数。”</p>

她“哦”了声，这才放下电话，看向桌上摆着的那瓶经典款女香。</p>

她今天和以往并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讲一句，唯一不同的就是试了这款香水，也被裴寒舟敏锐地发觉了。</p>

难道他很排斥这款香水？</p>

可这不是她母亲的得意代表作吗？</p>

她越想越糊涂，但所有可能都指向这瓶花叶香水，她也只能先将它送到门外，然后打开门窗透气。</p>

为了避免再引起裴寒舟不适，她还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浑身上下的香波都换成了惯用的铃兰香，妄图驱散自己身上所有的花叶味儿，揉揉搓搓了一个半小时才出来。</p>

她吹完头发的时候，裴寒舟也休息好下楼了。</p>

她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攥着毛巾的手无意识胡乱摩挲着，摸着自己毛茸茸的发根，总觉得有那么点儿抱歉的意思，没想好应该有的开场白。</p>

是男人先开的口，他掩唇咳嗽了两声：“怎么这么冷？”</p>

“我开窗户了……透气，”她把玩着吹风机的线，抬眼问，“你……好点了吗？”</p>

“好点了，”他垂眼道，“没事。”</p>

林洛桑往前面指了指：“那你去沙发上坐着休息吧，如果还有不舒服就告诉我。”</p>

男人坐上沙发，看她在卫生间里忙来忙去，最后踮脚把吹风机放在架子上。</p>

目光飘向雾蒙蒙的浴室和她微湿的发尾，才发现她洗过澡了。</p>

裴寒舟拍了拍沙发：“过来。”</p>

林洛桑趿着拖鞋缓步走近，有点忸怩和逃避，距离他还有三米时猛地停下，“等等。”</p>

然后她抬手，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手背手臂连同指尖闻遍，甚至连头发也没有放过，小鼻子一耸一耸，像只荷兰鼠。</p>

“没有味道了。”她说。</p>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见她的声音：“那你等会再出问题就不关我的事了。”</p>

“…………”</p>

气氛总算轻松不少，她坐到他旁边，定着头，用拖鞋轻踢着脚边的沙发柱，道：“你对玫瑰也过敏吗？”</p>

“不是。”</p>

“我喷的那个是……”她解释，“你妈妈之前做的那款香，很红的那款，卖了二十年还畅销。”</p>

“我知道。”</p>

再无多言。</p>

最后，裴寒舟说：“以后不要喷那个了。”</p>

“别的都不要，还是，只是那一款？”</p>

“她做的香水，都不要用。”</p>

微妙的氛围在厅间扩散，她有很多话想问，可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又觉得是自己越界，最后只是点着头答了声好。</p>

林洛桑从抽屉里拿出遥控器，想开着电视缓解一下气氛，刚调了个频道，听见男人低声问：“刚刚是不是吓着了？”</p>

她摸了摸后颈，道：“是有一点，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p>

“不是你的错，”他道，“不用自责。”</p>

她感觉男人似是还有话想说，但最终他只是揉揉她的头发，说：“忙完了就上去睡觉，我去卧室等你。”</p>

“……嗯。”</p>

尽管那瓶香水是她喷的，但一贯毒舌的男人竟没有任何怪罪她的意思，这一时间让林洛桑有些意外，还以为他只是脾气没上来，直到晚上入睡前，在键盘和翻书的声响中，男人侧头问她：“你之前说的机器人想要哪一种？”</p>

昨晚她说到机器人只是心血来潮觉得可以用，本准备今天具体思索一下方案，结果被方才的突发事件一弄，没了构想的心思，只能修改着编曲里的细节。</p>

“那个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和你说。”</p>

“嗯，如果需要做程序上的修改可能来不及，我到时候让秘书发给你主要分类，你可以参考。”</p>

她正想说我们不是加了微信，又想到自己伪装成了文件传输助手，所以只是点点头，没有拆穿自己。</p>

///</p>

次日下午，《视听盛宴》的主题会议和抽签录制顺利召开。</p>

为了公平起见，节目的表演顺序一般都是抽签进行，但有时候为了捧内定选手，会提前小修一下节目规则，让力捧的嘉宾拥有比较靠后的排位。</p>

毋庸置疑，这次导演组也找到了林洛桑，问她要不要修改规则，放她最后一个上场。</p>

她不太喜欢搞特殊化，加上觉得麻烦，便说不用，沿用往常的规则就好。</p>

抽签的part也算在录制里，这一部分会剪进电视台的正片，也会当做网络版的花絮来播，所以各位嘉宾都化好了妆在房间里安静等待，倪桐因为脸上有伤口，所以在下颌处挂了口罩，眼妆也没怎么上，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疲态和憔悴。</p>

前天晚上的表演她也挂了口罩，加上声音嘶哑，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表演效果，比她平时的发挥水平要差一些。</p>

大家随意抽签完毕，说来也是巧，林洛桑明明没有和导演组串通，最后抽到的还是好运气的最后一个，倪桐则抽到了第一个。</p>

抽完之后大家去会议室讨论下期要唱的内容，林洛桑选择了一首藏头歌，叫《释怀》，整首歌都在描述主人公对于上一段感情的释怀，副歌部分的藏头连起来也是“我很释怀”，但结尾处的藏头却用词委婉地表明，其实所谓放下都是——“骗你的”。</p>

阿怪听到的时候就被惊喜到了：“我好喜欢这个创意，酷！”</p>

从来都是坐在桌边不说话的希慕也点了点头：“很生动地写出了女生分开时候的嘴硬，词也很高级。”</p>

“这个想法真的蛮好的，”阿怪止不住地点头，“到时候背后屏幕的歌词再把重点句的第一个字标出来，一段放在一起，方便观众更直观地看到藏头诗的小巧思。”</p>

林洛桑的想法与阿怪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等会和舞美老师说一下做个初步的，到时候排练再修改。”</p>

大家讨论得热烈，倪桐却戴着鸭舌帽不发一言，整张脸隐没在帽檐下的暗影中，盯着某处发呆。</p>

林洛桑以为倪桐被打击得不轻所以偃旗息鼓了，谁知散会后她去卫生间靠里的位置洗手，却意外听到外面的洗手台传来交谈的声音。</p>

音色很熟悉，应该是倪桐经纪人和倪桐本人。</p>

倪桐经纪人很显然急了，一个劲儿地大声说着：“你这状态不行啊，这样下去怎么比赛？你实力是有的，拼不到第一我们就争第三啊，拿季军也不丢人啊。”</p>

说着说着又强迫自己有耐心一些：“我知道你有落差，但一定要调整好，大家都这么厉害，你下场再不打起精神来，可就要淘汰了。这是我们目前能把握到的最好的机会了，你想就这样放弃吗？”</p>

水龙头传来哗哗水声，倪桐将遮面的口罩扯至嗓子口，用力地鞠着凉水拍打面颊。</p>

寒凉的水毫无遮挡地直接渗进毛孔，刺骨的寒和痛难得让人清醒半分，倪桐的手还维持着开关的动作，任由水流持续冲刷，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p>

一滴一滴水珠顺着眼尾滚落，冰冷刺激着感官，她冷得微微发起抖来，但又有哪里正在燃烧。</p>

倪桐指尖用力，牢牢地盯着某处，声音宣誓一般回荡着：“知道了，我会……打起精神的。”</p>

///</p>

三天后，《视听盛宴》下期节目的第一次排练正式开始。</p>

林洛桑总觉得哪里有股说不上来的不对劲，自己率先练完后便留了个心眼，等到最后，看完了倪桐所准备的歌曲。</p>

她总算知道倪桐打起的是哪门子的精神，这回她的歌词创意又被倪桐给扒了。</p>

她的叫《释怀》，倪桐的就叫《我不能爱你》；</p>

她的副歌藏头是“我很释怀”，倪桐的藏头就是“我爱你”；</p>

她的结尾写“骗你的”，倪桐这回聪明的知道改一点了，没有选用藏头的句式，而是直接改成了一句平铺直叙的“我不能爱你吗，可是我爱你”。</p>

岳辉看着眼前的情况，也无语地抱起了手臂：“第一次的时候见她，还觉得她对你的喜欢有几分扮演的成分，现在我信了，她是真的爱你，她眼里只有你，除了你别的女人她都看不上眼，她就算死也要死在你手里。我开始怀疑了，她是不是个深柜啊？？”</p>

林洛桑其实并不怀疑倪桐喜欢自己的歌这件事，毕竟很久之前聊天，倪桐就是靠对她以前每首歌的了如指掌，才让她觉得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音乐人，放下了一小部分戒备。</p>

喜欢其实会带来潜意识的模仿和学习，但倘若过了度，再加上二人之间的利益关系，喜欢和参考很容易就走向了变质的道路，成为滤镜下无休止的复刻。</p>

小暖提议：“要不跟导演说吧，赶紧给她安排个病让她滚蛋，就说有事录不了了。”</p>

“不瞒你说，在听到她副歌的那一刻，我也是你这么想的，”岳辉松了松脖子，若有所思道，“但我刚刚突然不那么想了。”</p>

林洛桑转头：“你怎么想？”</p>

“留着呗，就这样让她滚蛋也太划不来了，突然销声匿迹哪有正面battle有意思，”岳辉挑着眉尖，“既然她这么喜欢你……”</p>

林洛桑：“那我换歌。”</p>

岳辉表情瞬间凝固，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啥？？别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激动，冷静点，要不我们还是跟导演组说一下撤人吧？？”</p>

林洛桑摇头，已经有了新的解决办法。</p>

“既然她这么喜欢我……”林洛桑勾唇笑了笑，“那我就亲自给她写首歌吧。”</p>

其实早在倪桐用了女高音和合成器的那次，她就隐隐这样的主题和想法，但后来由于各种原因便暂时搁浅，今天又突然来了思路，打算把这个想法拾起来。</p>

也算是，不辜负倪桐老师这么久以来的关注。</p>

只要倪桐敢听，就一定会知道是在说她。</p>

新思路《寄生》是她目前手上词写得最快的一首，仅仅只是从演播厅到回家的几十分钟车程，她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歌词创作。</p>

到家门口时她心情正愉悦着，感觉到里头有声音也没仔细听，哼着毛坯调子按下指纹锁。</p>

就在锁“咔哒”一声感应开门后，客厅里也恰巧飘出一句完整的话，钻进林洛桑的耳朵——</p>

“这就是你和我说的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你的决定就是和那样一个女人结婚？”</p>

“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p>

……</p>

客厅的气氛弥漫着窒息一般的胶着，如果能再重来一次，林洛桑想，她绝对不会在那个时候听从自己脚步的惯性，踏进门里的。</p>

她在玄关处站定时，背对着她的女人正巧回过头来。</p>

是和裴寒舟有着八成相似的脸蛋，极美的皮相和骨相，被盛千夜誉为娇贵美人的赵璇雅。</p>

裴寒舟的身生母亲。</p>

虽然是母子关系，但赵璇雅却和裴寒舟中间隔着一道长长的桌子，疏离又冷漠的距离。</p>

裴寒舟坐在那端眼神冷冽一言不发，赵璇雅虽是愤怒，却得体地只是红了耳根。</p>

而空气中充斥的，正是几天前，裴寒舟极为排斥甚至反应剧烈的——</p>

赵璇雅亲制的，花叶香水的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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