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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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将裴寒舟拉回房间之后, 罗讯的问题只有一个。</p>

“比起问林洛桑为什么要离婚，我只想问，她为什么不能离婚？”</p>

男人滞了滞, 抬头看他。</p>

罗讯又问了一遍：“她为什么不能提离婚呢？”</p>

“女孩子大多都是被动的生物, 协议婚姻是你提的, 说可以不要理由提出离婚也是你说的, 你从来没有更改过这段感情的概念, 无论你多喜欢她她是不知道的, 甚至还可能患得患失，在嫂子心里，你们这段感情就是商业合作啊！”</p>

“就好比你和我签了一份没有具体期限的代言, 我现在觉得钱少也好, 没意义也好，或者单纯觉得累也好——在我们约定的基础上，我没有做任何辜负你的事情, 那么我也有权离开吧？”</p>

“我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说出这样的话, 但她该做的事全都已经做到了吧？媒体的编撰她从来没有为了面子要求你去澄清；你说要看曾祖母, 再忙她也会陪你去；哪怕在娱乐圈, 婚后她也没传出过绯闻，和男艺人合作都会避嫌。如果是以商业合作的模式定义, 在我看来，她起码是一个完全合格的合作伙伴。”</p>

“她第一次提离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能开诚布公地向她表达，你需要她。”</p>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意义, ”罗讯耸了耸肩，“或许在她的眼里，她提出离婚就像是你和Rino解约再谈一个更好的收购案而已, 也许她觉得自己在你这儿根本都算不上一件事儿，不过就是批改文件的间隙随口一答的决定罢了。”</p>

“你不也因为不擅长挽留，所以总是给身边人最好的待遇吗？这么换算的话，嫂子觉得她获得良好待遇都是你的习惯使然，没有爱情，这他妈也没毛病啊！”</p>

裴寒舟看着船舱外的海面。</p>

波澜起伏。</p>

罗讯说，“她甚至可能比你更不好过。”</p>

这时候，男人转回脸，眼睑半垂遮住情绪，低声道：“怎么会？”</p>

“你太不了解女人了。”罗讯支着额头，“感情这回事儿太复杂了，我一时半会跟你这种直男讲不清楚。但是爱情不是做生意，不是非黑即白，谈好一千万那这就是一千万，爱情偶尔也会口是心非的。”</p>

“感情嘛，就是相互磨合。你们现在是，不破不立，先破再立。”</p>

“破是破了，”罗讯说，“怎么立，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p>

说到这里，罗讯猛地伸出一只手，皱了皱眉头。</p>

裴寒舟以为他要说什么重点，拢着手指瞧过去。</p>

罗讯：“这什么破几把船，晃得老子想吐。”</p>

裴寒舟：“……”</p>

罗讯眯眼看着他的表情：“怎么，你老婆的想法就重要，罗讯的身体健康就不重要吗？”</p>

思索良久之后，裴寒舟道：“我现在在想，你说的话可信度有多少。”</p>

“全部可信，”罗讯信誓旦旦，“你忘了当时学校半个啦啦队部集体来给我送情书的事了吗？”</p>

裴寒舟：“还有一半哪去了？”</p>

“那不是，给你送去了吗。”</p>

“……”</p>

///</p>

最后，林洛桑红着眼眶，就那么看着手机出神了很久。</p>

裴寒舟的答应很简洁，没有追问她原因，甚至还能一边思考着一边签字，语气也没有丝毫波澜。</p>

她想或许真的是这样，上一次她离开他不同意，可能是事发突然，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翻手云雨的男人更不喜欢自己被置于被动地位，才会加急赶了回来；</p>

可这一次他已经有了准备，她的离开对他而言也就没什么感觉，也不会难捱。</p>

在她的预料之中——</p>

这样正好，除了她自己阵痛般的煎熬，所有人都会得到最好的结局。</p>

他们不会因为感情问题互相折磨，他不必被莫须有的事搅乱生活与工作，而她也不用担惊受怕自己会重蹈母亲的覆辙。</p>

她和裴寒舟的婚姻很特殊，没有子嗣，彼此的家庭也从不过问，朋友与亲人都明白他们多是各取所需，现在趁早一拍两散，对身边的人和当事人都没产生什么影响与阴影。</p>

盛千夜站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说：“我其实明白的。”</p>

“小时候我家的烧水台很高，又没有人能帮我拿水，有一次倒水的时候我被烫到，后来在剧组看到温水也不想碰了，看着冒热气的水就本能产生恐惧。那天新买的瓷瓶被工作人员放在碗里浸泡消毒，有人路过时不小心带倒了碗。尽管我知道那碗水放了很久，应该并不烫，但在看到它冒热气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躲开了。”</p>

“什么都怕万一，最坏的结果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发生，那也是有可能。”</p>

应激反应是本能，理智与思维无法控制，哪怕在心里无数次说服自己放心去接受，都会不可控地会想到最坏的结果。在无所顾虑与束缚的情况下，能够逃开，当然不想去冒险。</p>

更何况对林洛桑来讲，因爱情不对等而产生的婚姻失败，其阴影甚至与生死息息相关。</p>

那样的煎熬折磨，绝非旁人一句作壁上观的“要勇敢”就能够抹灭的。</p>

林洛桑偏头，说：“我也想过提离婚会不会对他有影响，后来想了想，大概是没有的。”</p>

盛千夜：“怎么讲？”</p>

“很久之前婚礼的时候，你们都先离开了，只有我和裴寒舟在一块儿。那会儿他就站在婚车前面，很笃定地和我说，他不会喜欢上别人，更不会有软肋。”</p>

“他的本能和潜意识大概都很排斥喜欢我吧，可能那些关照啊、约会啊、裙子啊，都是他觉得那是一个丈夫该做的，所以做了。第一次我说离婚的时候，大概因为不适应我突然地脱离掌控，想要做些什么来挽回。”林洛桑笑笑，“之前刚结婚，我不是有婚纱了吗，可是他还是多此一举地给我定制了一条华伦天奴，管家说别人有的他也想我有。”</p>

“可能他就是那么一个人，想太多才不对。”</p>

林洛桑站起身：“我其实没有那么懦弱的，如果我很确定对方爱我，很多事我们都可以一起克服和面对。可惜从一开始，裴寒舟就告诉我他不会爱我，后来也没变过。”</p>

她想要的其实再简单不过。</p>

只要给她的那份爱足够浓烈和炽热且专一，让她感觉到，她就不会彷徨。</p>

///</p>

裴寒舟的出差为期三天，在罗讯的劝阻下，还是按照原计划地做完了所有工作，然后回家。</p>

回家前下意识想问小助手她住在哪边，还没来得及打字，想起她应该已经离开了。</p>

他最后回了她最常住的，Y市的家。</p>

在她到来之前，家里一般都是只开着客厅的灯，是他的意思。但她在家时，总喜欢把家里大多数的灯都打亮。</p>

他每次都能根据灯光，判定她回来了没有。</p>

很奇怪，在他打开门时，家里的灯居然是全都亮着的状态。</p>

给人一种，她好像还在的错觉。</p>

男人站在原地停顿了几秒，想要知道始末缘由，却又怕是自己空欢喜一场。</p>

想知道她在哪里，可又怕她，不在这里。</p>

管家就站在他身后，察觉出他的踟蹰，低声道：“夫人说，怕您回来不习惯，所以先把家里的灯都开着。”</p>

男人阖了阖眸：“她已经走了是么？”</p>

“嗯，前天的时候助理就来收拾过东西了。”管家犹犹豫豫半晌，最终还是道，“昨天的时候，夫人去看了老人家。”</p>

男人蓦地偏头，蹙眉：“她说了离婚的事情？”</p>

“没有，老人家问起的时候，她说近况一切都好，让老人安心养病，还削了苹果给老人家。”</p>

他手指忽地一颤。</p>

管家道：“夫人的意思大概是，在您没有找到更好的情况安抚老人之前，她会一直陪您照顾老人的情绪。毕竟她知道，老人对您而言很重要。”</p>

男人咬了咬牙关，喉结滚动几番，末了问道：“她还有没有说过什么？”</p>

“没有了，只是和我们说，花叶香水不要再喷，房间要定时打开透气，赵璇雅出现的范围，让我们及时隔离。”</p>

管家说着说着一拍脑袋，“哦，忘了。”</p>

管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仪器，递过去：“夫人说自己清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帮您买过这个，但后来忘了给您，让我们代为转交一下。”</p>

裴寒舟接过，盒面上写的是眼部按摩仪。</p>

管家道：“夫人说您经常休息不够，乏累的时候可以戴着这个按摩一会儿，说是会很舒服。”</p>

他内心万般情愫翻涌，最终一个字也没讲出来，只是答了个嗯。</p>

一番斟酌与犹豫过后，管家鞠了个躬，低声道：“夫人并非无情无义，其实夫人她……也是为着您的。”</p>

……</p>

管家离开之后，男人一个人在客厅站了很久。</p>

桌上瓶子里的花是她插的，书房正中那幅画是她挂的，冰箱里成片成片的柠檬是她切的，保温壶也是她买的。</p>

她在时常常觉得她行踪不定，不知道她在哪里。</p>

可现在她不在了，倒觉得哪里都是她的影子。</p>

男人拉开衣柜，看到所有的领带都已经被人打好，挨个地整齐摆在抽屉里，大概是她临走之前用了大半个小时叠的。</p>

其实他一直都是故意，故意在她面前把领带打歪，故意想看她气冲冲地替他纠正，一边纠正，一边还要质疑他的生活能力。</p>

莫名地，就觉得很可爱。</p>

某一瞬间，呼吸着空气里都充盈着的她的气息，他想到了很多。</p>

想到她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娇嗔着抱怨发尾怎么吹都吹不干；</p>

想起她趴在书桌上为一个人声轨道纠结好半天，最后拉他一个外行当救兵；</p>

想起她插了满头的笔，一边咬着笔一边宣扬灵感会变多的谬论；</p>

想到二人偶尔吵架，气氛僵持着背对背入眠后，自己会偷偷关掉暖气，等她半夜不自知地滚进他怀里，然后一切迎刃而解。</p>

她是那么生动而鲜活地存在着，存在于他的身边他的房间，渗透进身体，成为呼吸一样自然的习惯。</p>

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哪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p>

是她弹钢琴那一次觉得她漂亮？还是煮冰糖雪梨的时候觉得气氛温馨？或者是夜深那一次她问起有没有吃饭时，他感觉到的关怀？</p>

又或者是，好感开始得太早，在无数个相处的细节中早已悄然升温变质，顺理成章得让他连变化都没有发觉。</p>

只是在某个清晨看着她卸下防备的睡颜，想要替她把碎发拨到耳后，又收回手怕惊扰到她的睡眠。</p>

他忽然觉得怎么样都行，她在就好了。</p>

怎样都好，不会爱他也没关系，爱他的名利地位也没关系，耍小脾气要他每天哄也没关系，只要能陪在他身边。</p>

如果早点察觉到她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不等她开口自己就主动给出多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想要离开？</p>

当晚，他毫不意外地失眠，辗转反侧地看到枕边她的空位，如果她在，这会儿应该早就翻了个身把腿搭在他的身上，手抵着他的喉咙，一人霸占大半个床位。</p>

她好像也没什么好的，连在高度一米三的泳池都差点溺水，随便做道菜买个甜品都能踩到他的雷点，拿他的钱去养音乐像是在搞婚外恋。</p>

但是为什么帧帧片段都如此鲜活地存在他的脑海里，她冠冕堂皇地偷吃他的第一勺炒饭，她在他好不容易睡着时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灵感突发就会抛下他开始写词。</p>

她是个麻烦，她随心所欲不把他当回事，最开始的分分秒秒，她并不会时刻都让他愉快。</p>

他躺在床畔，想起自己独居惯了，起初并不适应家里有新成员，不适应她睡姿离奇，两次三番被扰醒，甚至想分开睡。</p>

但为什么现在没有她，</p>

却睡不着了。</p>

已经习惯，连一个人睡，都要给她余留一个空位。</p>

///</p>

离开裴家之后，林洛桑住进了岳辉替她找的房子里。</p>

头几天都在清行李搬家具，当天行动的时候，岳辉道：“我在帮你看辰原居的房子了，到时候有合适的给你买两套，这几天你就暂时住在这儿，这儿的艺人多安保严，交通也便利，我暂时还没发现什么缺点。”</p>

林洛桑嗯了声，低头点着衣服。</p>

岳辉站在椅子旁边看了她很久，这才揶揄着问了句：“你们吵架啦？”</p>

她没回答。</p>

“夫妻都是这样的，床头吵架床尾和，照我看呀，你也不会搬出来太久，搞不好过几天就回去了。”岳辉说，“我有很强烈的这种预感。”</p>

“我预感可准了，上次预感网梦股票要跌，第二天就跌了好几个点。”</p>

岳辉又开始分享自己的预感有多准多灵验，小暖凑过来，跟林洛桑讨论正事：“桑桑，收到Seven的邀歌了吗？”</p>

Seven是《养成计划》第一季培养出来的男团，是为期一年多的限定团，即将解散，会开一场解散演唱会。</p>

演唱会的曲目排来排去还差一首，他们打算为演唱会作一首专属的、限定主题曲，但团员们都已经写了自己的个人主打歌，在有限的时间里，他们只能想到请林洛桑来进行限定曲目的编写。</p>

正好林洛桑最近定为了《养成计划》第二季的制作人导师，也算和节目有很大的关系。</p>

“我知道，他们之前就找过我了，那时候我说有点忙，但是现在当了第二季的制作人，写一首好像也正好。”</p>

小暖：“之前还有69天解散的时候找过你对吧？”</p>

岳辉正讲得带劲，蓦然神色一变，凑近八卦道：“69？什么69？”</p>

林洛桑：？</p>

小暖直接把手里的茶挤洒了。</p>

林洛桑：“天数，之前Seven解散还有六十九天的时候找我约过歌。”</p>

“哦对，”岳辉收回自己的惯性空耳，“前两天又找我们啦，说是时间很紧张，你要不要还是写一首？”</p>

“嗯，”林洛桑点头道，“我已经在写，快写完了。”</p>

岳辉完全没想到她有存货：“你什么时候写的？”</p>

“之前他们找我的时候我不是拒绝了么，但前两天看他们表演忽然又有了点灵感，随便练手写了写，心道如果他们还来找我就给他们，不来找我就算了。”</p>

“我操，你居然这么有先见之明，动作还这么快。”岳辉道，“那我跟他们说咯，就说你过两天给歌。”</p>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