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天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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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楚楚一把拿回道君像,有点酸溜溜道:‘你天天对着卫师叔那样的神仙人物,当然觉得大众啦。今年兴起收藏道君像,是因为据说它很灵哩。’</p>
“很灵?”</p>
“啊,这个。”佘小川忽然说,“我也有呢!是阿藤送我的,要我每次遇到什么大事,可以多拜一拜。楚楚师姐,这个原来真的很灵呀?”</p>
“我也不大清楚。”陈楚楚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不过我今早许愿说想演奏出最高水平的《鸥鹭忘机》,兴许是灵的呢?”</p>
这时,另外三人总算也吵完他们的日常架了,又没事人一样地走过来。</p>
“你们在说什么,道君像?”石无患瞧了一眼,不大感兴趣,“嫣华最近也送了我一个,被我扔洞府里没管。修道是自己的事,靠个泥雕木塑有什么用?”</p>
何燕微板着脸说:“这一次我同意石无患的话。”</p>
顾思齐却有些不好意思,说:“也不过是求个心安……”</p>
大家便知道他也有一个了。</p>
六个人里三个人都有,足见这道君像的确风靡。陈楚楚见自己的话题引来了大家的关注,不由更起了谈兴,滔滔不绝地把知道的事倒出来:</p>
“你们不要小瞧这像,其他人也不是傻子,不灵哪里会拜呢?我之前还在学堂时,有个总是考不过五行法术实践考试的同门,拜了之后就真的通过了。有人想收集什么材料,总是找不到,拜了之后也立即得到了……还有好多例子,真是很神的!”</p>
“这么灵?”谢蕴昭又拿起道君像仔细看了看,沉吟道,“这么说,这道君像在学堂几乎人手一个了?山长他们瞧过没?”</p>
“瞧过的,但也说是普通木像,一点灵气波动都没有。”陈楚楚迟疑道,“其实我想,无非大家自我安慰,将所有成功都归到木像身上,若是不成,也并不意外。只是图个新鲜才传开的吧?”</p>
谢蕴昭见她面露心虚,知道自己的严肃将她吓着了。她看一眼石无患,半开玩笑说:“还是搞清楚的好。不如……石无患,你拿去给你师父瞧瞧?”</p>
“我?”石无患夸张地指指自己,再一摊手,“师父他老人家收我入门后,我一面都没见着。说不准你去九分堂求见他,还更有可能见着呢。”</p>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太灵验便容易有鬼。那我拿回去给师父和师兄瞧瞧,可以吗?”谢蕴昭看向楚楚。</p>
“啊,可以……可是,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p>
楚楚这句问话被一道突然出现的声音回答了。</p>
“咳咳……谢师妹的谨慎是对的。楚楚,你也当多长个心眼。”</p>
陈楚楚先是眼角眉梢都带了笑,被他语重心长一句话说下了,便又压下了嘴角;有点不大高兴,又忍着,不想显得太任性的模样。</p>
——这心情真是一目了然。</p>
谢蕴昭转头一看,见到一个穿着绛衣的高瘦年轻人。他肤色苍白、面带病容,却不掩俊秀沉静之风采。他掩唇咳了一会儿,目光望向楚楚,又巡视了他们一遍,眼里暗含审视,最后才弯唇一笑,对他们略略点头。</p>
其他人显然不同程度地吓了一跳。任谁忽然见到大名鼎鼎的戒律堂执风院使,也都会吓一跳。</p>
只要看见院使,九成九没好事——这是一条暗地里流传的“谚语”。</p>
谢蕴昭拉了拉陈楚楚衣角,故意压低声音而不是传音:“难道那位教导你弹琴的大家,就是执风院使?”</p>
其他人的目光也来回转来转去,显然也很想知道这两人怎么会无端端搅在一起?</p>
陈楚楚脸通红,说不出话。执风瞧她这样,便走近了一些,很和气地说:“我不过有空时帮她听听琴曲,说不上教导。谢师妹莫逗她了,她胆子小得很,又不大会说话。”</p>
陈楚楚终于憋出一句:“谁……谁不会说话了?”</p>
执风摇摇头,向谢蕴昭讨要道君像。他说:“近日出了一些事,戒律堂正在上下回收这道君像。谢师妹说得不错,太灵验便容易有鬼。我一想就知道,以她的性子,必然是不会错过这热闹的。其余人如果也有道君像,也请交给附近的绛衣使。”</p>
谢蕴昭被身边的佘小川拉了拉手。</p>
“谢师叔,怎么执风院使说得就像他和楚楚师姐是一起的,我们都是外人呀?”</p>
一时间,空气里只有流水还在欢快地跳动。何燕微像是才迟钝地明白了什么,不由去看顾思齐,皱眉和他传音说着什么。石无患则以颇觉有趣的眼神来回打量他们,神情里有种肆无忌惮的、轻浮的快活。</p>
谢蕴昭摸了摸孩子的头,淡定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p>
陈楚楚整个红得快冒烟,执风却还是苍白沉稳,只微微一笑,又低头咳嗽起来。</p>
“既然执风院使接手道君像,我们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谢蕴昭说,“不过最近究竟出了什么事,会让戒律堂这么大张旗鼓地出手?”</p>
戒律堂执掌北斗纪律,又一直有“手段酷烈”的名头,自然让人生畏。他们自己也知道,平时主要出面的都是底下的普通绛衣使,主要负责到处巡逻,和普通弟子也只差一身衣服、一个头衔。</p>
四个院的院使轻易不会露面。一旦露面,要么是为金玉会、秘境试炼等宗门活动担任监督一责,要么……就是发生了命案。</p>
果然,执风淡淡道:“几桩命案罢了。过几日自会有结果公布,几位耐心等待。若是身边有可疑之人,还望及时报与绛衣使。”</p>
*</p>
照晴湖边,白梅盛放如点点飞雪。乍一看去,几乎叫人以为春雪还眷恋人间,尚不肯走。</p>
一道剑光划破如镜的平湖,又切碎几片飘零的花瓣。</p>
“师妹的道法剑意益发精进,不日超过我也说不定。”</p>
卫枕流收了剑,毫不吝惜地夸赞自家师妹。</p>
谢蕴昭也收了太阿,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尖,严肃道:“哎呀师兄,不好了,你的鼻子长长了!”</p>
“哦?”</p>
“听闻说谎的人鼻子会长长,你天天闭着眼睛吹嘘你的师妹,难道没有发现自己的鼻子已经长得能当个浮桥,去将照晴湖两头连起来了?”</p>
他面上笑意更盛,比身后的白梅林都更芳华灼灼。他也不辩驳,只拉起她的手,含笑道:“才只能在照晴湖一用?那可不够,我必定要天天夸奖师妹,争取早日能把鼻子当个登天梯用。”</p>
“那可真是浪费美人了。”</p>
她被他逗笑。奇怪,过去总是她逗别人,什么时候她自己这么容易被逗得大笑?但只要跟师兄在一起,她总能轻易笑出来。</p>
她正笑着,不防被师兄抱起来,在她面上一蹭,又倾身吻下来。白梅林中幽香起伏,她睁眼看见梅花簌簌而落,背后树干成了一点粗粝的起伏,渐渐又有了些温度。</p>
她望着那片盛极将颓的白梅,望着几片花瓣落在师兄的发间。差一点点,他眉心的红痕就要被雪白的花瓣遮住了。</p>
她用手指碰了碰那据说是胎记的红痕,又忍不住摸摸他额角。</p>
“师妹?”</p>
“想看你有没有长角……比如龙角?师兄,你会不会哪一天突然长出龙角来?”</p>
“这是哪里来的孩子话。”他低低一笑,“要是我长出龙角,最好师妹也长一对,这样你就不能嫌弃我了。”</p>
“你才是孩子话吧。”谢蕴昭戳了戳他的脸颊,觉得他可真好看啊,又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笑眯眯道,“不管你什么样,我都不嫌弃你。就算是你变成个老头子了,我也还能亲你。”</p>
来来去去,都是些情侣间会说的傻话。</p>
亲昵一阵,她才想起前几天遇到执风的事。她和师兄讲了,又问:“那道君像有什么问题?”</p>
卫枕流没有执风那些顾忌。就是有什么保密要求,在师妹面前他也不在乎,于是想也不想便说:“那道君像么……执风师兄约莫是怀疑同白莲会有关,但我察看了道君像,上面没有魔气存在。”</p>
“白莲会?”谢蕴昭皱眉,“这么说,不是一般的命案?”</p>
“正好相反,看上去都是一般的命案。”卫枕流说到这些“正事”的时候,很容易就出现一种奇怪的神情,有些漫不经心的讥诮,又有些似有若无的厌恶,“斗法身陨、意外坠崖、修炼出错,乃至一念之差自杀身亡……桩桩件件,都是每年不少的‘意外’。”</p>
“但是?”</p>
“但是,太多了。今年以来,辰极岛上因‘意外’而身亡的弟子数量已经达到了108例,过去这是一年的总和。不过一月,就有诸多弟子身亡,正好又有‘灵验至极的道君像’大肆流传,戒律堂便认定两者之间有所关联。”</p>
“听上去的确可疑。”谢蕴昭问,“师兄有什么线索么?”</p>
“……有所猜测。”卫枕流顿了顿,眼中泛起的波澜却更像是回忆,“师妹可知道天一珠?”</p>
“听说过。我只知道门派会定期采摘天一珠,并且严禁向外流传。是天一珠有什么特别的功用?”</p>
“不错。人人都知道天一珠可入药,但它最重要的特征却不为人知——天一珠可以承载愿力。传说里,第一颗天一珠是上古某位龙女的一滴眼泪。由于那位掌控愿力,她的泪水也就有了一丝实现心愿的力量。”</p>
莫名地,谢蕴昭心中生出一丝反感:“要是心愿可以凭借外物实现,还叫什么心愿?叫白日梦得了。再说,天一珠产量极少,总不能每尊道君像里放一颗吧?”</p>
“正是如此,不愧是师妹,果真道心明澈。”卫枕流又面不改色地夸了一句,才说,“天一珠并不能真正实现谁的愿望,除非……付出一定的代价。”</p>
作者有话要说: 卷四开始~我打算再换个写法,应该会感觉好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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