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人人都在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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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他也十分平静：“你要做什么？”</p>

谢彰说：“王家的王留死了。”</p>

谢九说：“不错。”</p>

谢彰笑了笑：“他是王六唯一的嫡子。”</p>

谢九说：“与我何干。”</p>

“你这孩子。”谢彰叹了口气，无奈又好笑，就像成熟的家长面对自家优秀却淘气的孩子时一样，“王六宠爱这个嫡子到了极点，前段时间才为他谋划了灵根，还从我这里求了引魂香。不出七日，王留及其妖仆被人斩杀在自家家中，你说王六咽不咽得下这口气？”</p>

“咽得下如何，咽不下又如何？”</p>

谢九的冷淡似乎永远不会融化。</p>

“当然是很如何的。”谢彰耐心地解释，“九郎，平京世家愿尊我谢家为首，也愿意配合将你推上年轻一代第一人的位置。你道这是为了什么？”</p>

谢九不说话，谢彰也不恼，转头问谢十一：“十一郎，你说。”</p>

十一郎下颔紧绷，低着头小声道：“因为……”</p>

“抬起头，大声回答。”谢彰冷了脸，“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丢了我谢家的脸。”</p>

谢十一又浑身一抖，忙抬起头，说：“因为阿兄天资绝顶，年纪轻轻就已是神游修士，还能卜得天机。”</p>

谢彰这才又微微一笑：“也对，也不对。”</p>

他以欣赏一件绝佳的艺术品般的目光看着谢九。</p>

“世家愿意听我们的话，是因为我们有足够的名声和地位，能为他们承担灾祸、谋得好处。同样，他们愿意配合将我的儿子推上首位，也是因为他具备足够的能力，可以带领世家通往更广阔的世界，获得更多的利益。”</p>

谢彰悠悠摇着羽扇。</p>

“但如果他们发现，九郎不能平息他们的灾祸、带来足够的好处，他们就会想换一个人。而嫡枝血脉的安稳，恰恰是世家最看重的好处；损失嫡枝血脉，就是最不能忍受的灾祸。”</p>

谢九仍旧没有反应，谢十一却急了，鼓起勇气问：“换一个人？可有谁……”</p>

“沈佛心。”</p>

这个名字让谢九耳朵微微一动。他看向父亲，以一种略有奇异的口吻反问：“沈佛心？”</p>

“沈家想让沈佛心取代你的地位，想了很多年了。只是沈佛心在外修佛，才让他们无奈退让。”谢彰语重心长，“九郎，你是我谢家宝树，代表了我谢家的态度。这种时候，你必然要站出来。”</p>

谢九淡淡道：“你可以直接说要让我做什么，而不是说这些废话。”</p>

世家重礼，更重孝。若被其他人听得谢九这话，非得骂他“忤逆不孝”，可谢彰仍旧不急不恼，只无奈地、纵容地笑了笑。</p>

“我要你占卜出杀害王留的凶手，并亲自将之斩于剑下。”</p>

谢九说：“不。”</p>

谢彰皱了皱眉：“我知道你现在不能占卜，我不会强迫你。但当你不再是‘王离’，重新成为谢家的九郎，就……”</p>

“不。”谢九说，“请回。”</p>

谢彰面上的笑容，一点点地蒸发了。</p>

他冷冷地看着儿子：“你知道是谁杀了王留？还是说……就是你自己杀了王留？”</p>

“不是。”谢九平静地回答，“我只是说，不。”</p>

“那蝴蝶玉简呢？”谢彰微有发怒，“蝴蝶玉简你也不找？”</p>

所幸这一次，谢九说：“我在找，快了。”</p>

谢彰面色稍缓。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他熟悉这个孩子的性格，不打算再多费唇舌。</p>

“好。”他冷然道，“既然如此，你暂时多休息一会儿。你手中掌握的白莲会的力量，我会收回来，另外十一郎留下，替我看看……看看你阿兄究竟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p>

谢九看看一脸惊恐的十一郎，问：“你要让妙然监视我？”</p>

“什么‘妙然’，叫他十一郎！”谢彰拂袖不悦，“九郎，从小我就教你，所有的任性都需要代价，这便是你要付出的代价。”</p>

说罢，谢彰转身便走。</p>

谢九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表情仍旧无波无澜。</p>

近二十年来，世人几乎只知谢九郎而不知谢彰，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这位低调的谢家家主其实从未真正放权。谢家的权柄和背后的力量，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p>

待他消失，谢九才偏过头：“你要监视我？”</p>

谢十一双手紧握，小声哀求：“阿兄，你莫要和家主作对……家主也是为了你好。我希望阿兄永远都是平京第一人，我希望阿兄能实现自己的志向，所以……阿兄，你且忍耐一下。”</p>

他的声音不觉变得纤细，更接近“谢妙然”的声线。</p>

谢九淡淡道：“我要是忍不了呢？”</p>

谢十一怔了半天，强笑道：“等今后阿兄大权在握，自然不须再忍……对了阿兄，北斗的荀自在已经受命来到城外，一齐维护大阵的运行。有阿兄坐镇，届时我们必能将那些看不起人的修士一网打尽……”</p>

谢九说：“知道了。”</p>

他返身走向屋内，扔下一句：“谢怀，不准打扰我。”</p>

正想跟上的谢十一浑身一僵。从小到大，阿兄都会顺着他的意，叫他“妙然”，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叫他“谢怀”。</p>

而上一次阿兄生他的气，还是因为七年前他擅作主张，想杀了泰州的那个女郎……</p>

“阿兄。”</p>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院中，茫然地呢喃：“阿兄，我错了，你不要生气……”</p>

*</p>

夕阳即将消失之时，平京城已恢复了表面的平静。</p>

小贩们推着空空荡荡的货车走在街头巷尾，兜里装满了银钱，高兴却又发愁：高兴的是蔬菜、水果全都高价卖空，发愁的是封城阻断商路，他们想进货也难了，不知道封城究竟要持续几天？</p>

一个被挑漏的小青梨从货车上漏下来，“骨碌碌”地沿着青石板滚啊滚，到了一人的脚边。</p>

谢蕴昭弯下腰，将梨捡了起来。</p>

“摊主，梨掉了。”</p>

小贩停下来，瞅了一眼皱巴巴的小梨，笑着摆摆手：“就送予小郎尝尝吧。”</p>

谢蕴昭道了声谢，瞥见路边有孩童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她手中的梨，便顺手给了那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p>

小姑娘的阿娘坐在路边剥豆子，见状忙说：“快谢谢郎君。”</p>

小孩儿捧着梨，清脆地说了一声“谢谢郎君”，就用袖子擦了擦梨，“咔嚓”啃了一口。那梨虽长得不好看，但应当很甜；小姑娘露出笑容，“蹬蹬”跑到阿娘身边，伸手要她也啃一口。</p>

妇人笑着咬了一小口，便让女儿快吃，眼神满是疼爱。</p>

她又看看谢蕴昭，问：“小郎看着眼生，是来寻人？”</p>

谢蕴昭微微一笑：“是，我来寻赵蝉。听说他们住在这附近？”</p>

“噢，原来是寻他，那小郎是找对了。”妇人露出了然之色，笑道，“他们就住在这巷子尽头的小院里，一直走就是。”</p>

“多谢。”</p>

谢蕴昭拱手道。</p>

她此刻又换了另一幅相貌，成了个白净的大众脸年轻人，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p>

到了小院门口，谢蕴昭叩响院门。</p>

“谁呀？”</p>

小丫鬟冬槿机灵地发问。</p>

谢蕴昭想了想，说：“我是达达和减减的表兄，特来拜访。”</p>

“咦？”</p>

匆匆步伐过后，赵冰婵亲自来开了门，一见到陌生的脸，她愣了愣，却很快反应过来：“快进来。”</p>

——欧呜！</p>

——嘎！</p>

鸭子和狗扑上来，围着她团团转，兴奋地开始邀功。</p>

谢蕴昭一边安抚他们，一边问赵冰婵：“郭先生可在？”</p>

赵冰婵摇摇头：“郭先生出去买酒，尚未回来……”</p>

“怎么都围在一起？”</p>

老人拎着一壶酒，推开院门。见到谢蕴昭时，他停下脚步，面上闪过复杂的神色。</p>

谢蕴昭站起身，走到郭真人身前，对他笑了笑，低声说：</p>

“真人，现在可以告诉我……蝴蝶玉简的下落了吗？”</p>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注明：</p>

秋风清，秋月明，</p>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p>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p>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p>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p>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p>

——李白</p>

*</p>

我记得谢妙然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就有读者因为她“直接略微粗大”她是个男的，对此我只能说大佬666</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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