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一个奇怪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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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昭，枕流找你。”</p>

“欧呜欧呜！”</p>

院外风生剑动，有人自云外落下。言笑之中，还伴有大狗欢乐的叫声。</p>

“嘶——阿拉斯减，跟你说了多少遍，我的花！！你……”</p>

“师妹……”</p>

院门一开。</p>

院外两人一狗，院中两人一鸭。</p>

目光相对。</p>

寂静无言。</p>

谢蕴昭正咬着一只蘑菇馅儿的馄饨，含糊道：“师父，师兄，对了这位前辈是……”</p>

师父瞪大了眼，张大了嘴。</p>

师兄也难得失态，定在原处。</p>

只有难以置信的惊呼重叠在一起。</p>

“真……真君？”</p>

谢蕴昭茫然，下意识举起馄饨：“真菌？啊，你们也想吃蘑菇馅的馄饨吗？”</p>

四下一片安静。</p>

只有鸭子还在无所顾忌地喝汤，津津有味地吧唧嘴。</p>

老人也很淡定地吃着馄饨，严肃道：“老夫是欧阳锋。”</p>

谢蕴昭嘴角一抽：“不，前辈你不是。”</p>

老人问：“那老夫是谁？”</p>

谢蕴昭沉默片刻，看看手里的馄饨，在看看门口怔愣的两人。</p>

她犹豫一下：“那……真菌？蘑菇？”</p>

老人有些惊讶地挑起长长的白眉：“老夫竟然是蘑菇？”</p>

鸭子也震惊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再盯着碗里的馄饨，陷入了深深的纠结。</p>

“嘎嘎……”</p>

——我……吃了蘑菇？吃了人？吃了人！！</p>

鸭子脸色发青，一头栽倒在地上，四白眼里一片悲痛。</p>

——欧呜！！</p>

阿拉斯减冲过来，围着达达团团转，急得跳来跳去。</p>

院门口的师父这才如梦方醒，哭笑不得地奔过来，拍了一下谢蕴昭的脑袋。</p>

“说什么呢，阿昭！”</p>

他面向老人，深深一礼：“天枢冯延康，拜见冲虚真君。”</p>

北斗仙宗的老祖……其正式的名号就是“冲虚”。</p>

普天之下，唯有太虚修士可称“真君”。</p>

门中总说“老祖”，以至于多少人都快淡忘了他的名号。</p>

冲虚真君——北斗仙宗唯一的太虚修士，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祖宗，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能修士。</p>

师兄走过来，缓缓道：“师父。”</p>

他神色有些惊讶，有些感叹，有些疑惑……但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这些复杂的情绪都只像一层淡淡的水汽，虚虚地浮在他面上，掩藏了他眼里的平静和毫不在乎。</p>

他站在谢蕴昭身后，看向那位吃得香甜的老人。</p>

“师妹如何与真君……与师父在一起？”</p>

他似乎并不习惯“师父”这个称呼。</p>

谢蕴昭站起来，不忘放下馄饨碗，再抱起地上的鸭子。她自然也很惊讶，但好像也不那么惊讶——既然是冲虚真君，那奇奇怪怪的言行都是可以理解的。</p>

她更奇怪为什么刚才真君表现得那么嫌弃禁地。</p>

“晚辈谢蕴昭，拜见冲虚真君。”她重新一礼，“方才在海棠谷偶遇真君，发现真君不知何故缺失记忆。多有冒犯，还请真君勿怪。”</p>

“有什么好怪的。”真君摆摆手，继续吃馄饨，又不大满意地皱眉，“这么说，老夫果真不是欧阳锋？”</p>

谢蕴昭脖颈一寒。她偷眼瞧过去，发现师父正用“你这皮猴子又干了什么”的目光瞪着她。</p>

她干笑：“哈哈，晚辈都说了，前辈不是欧阳锋……”</p>

前辈您到底对这个名字多么执著啊？</p>

真君“哦”了一声，看着有些遗憾。</p>

但这遗憾并不影响他继续吃馄饨。</p>

老祖宗吃馄饨，其他三个人只能乖乖站着。</p>

真君有点奇怪地抬头：“你们不吃？这馄饨很不错。”</p>

谢蕴昭立即说：“这是我师父做的，师父做饭特别好吃！”</p>

“阿昭……！”</p>

冯延康有些紧张。和徒弟不同，他虽然也是活了近千年的大修士，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知道这位真君是何等惊天地的存在。</p>

传闻……冲虚真君可是从上古时代走来的大能。</p>

上古，何为上古？须弥山撑起天地，西方佛国念诵日夜，大地上人与妖共存，飞仙的传说还是真正的历史。</p>

那是真正的圣人之治。</p>

冯延康敬畏真君，就像任何一个求道者敬畏上古圣贤。</p>

他紧张道：“真君勿怪，我这徒儿顽皮惯了……”</p>

“她很好。”真君终于吃完了馄饨，还喝完了汤，心满意足放下碗，看一眼冯延康，“你也很好。”</p>

老头子一滞，不由自主激动起来。</p>

天下任何一个修士被冲虚真君夸一句“很好”，都会如此激动，甚至比他更激动。</p>

然而，这院中的师兄妹或许是例外。</p>

一个笑眯眯地眨眼，打着什么主意；一个笑容温煦，眼神平静，乃至有些无聊。</p>

“那真君，我师父的伤您看是否……”</p>

“——师兄，冯师兄！师兄……！”</p>

微梦洞府的院门没关。</p>

一个一米五的身影一头撞了进来，素日冷清的小脸带着激动的晕红。</p>

这罕见的激动，在她看见院内情景时……化为了呆滞。</p>

“真……真君？”</p>

燕芳菲愣在原地。</p>

真君严肃道：“我是欧阳锋。”</p>

谢蕴昭捂脸，提醒道：“真君，您是真君。”</p>

真君恍然：“哦对，老夫是冲虚。”</p>

洞明峰主手里捏着一块玉简，怀里还抱着几样药材，茫然地看着他们。</p>

她恍惚道：“原来果真是做梦么？我就说，我怎么会真的配出了能治愈冯师兄伤势的丹方……”</p>

“治愈师父的丹方？”谢蕴昭心中一跳，“燕师叔……你说真的？师父，师父你听见了么？”</p>

洞明峰主燕芳菲是冯真人的师妹，一直以来都很关心师父的伤势，也在竭力研究治疗方法。算来，冯真人受伤三十年，她也就琢磨了三十年。</p>

作为炼丹宗师，她说能治愈，几乎就是百分百能治愈。</p>

冯延康有些回不过神。他心里是认定自己恢复不了的，也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现在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根本一点真实感都没有。</p>

燕芳菲好歹也是玄德境的大修士。她晃晃脑袋，又多看了真君几眼，恭恭敬敬一行礼：“我失态了，请真君谅解。”</p>

她定下心神，对谢蕴昭等人说：“我找到了一味失传的上古丹方，名曰‘混元两仪补天丹’，其中一些灭绝的上古灵草我都能想办法替代。可是……”</p>

她蹙眉道：“最关键的一味‘混元两仪凝露’，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来这里，本来是想让阿昭你们一起查一查……”</p>

她偷眼看向真君。</p>

说不定这位活得很久的老祖宗知道什么？</p>

“混元两仪凝露……”</p>

真君闭目思索良久。</p>

“哦……那个啊。”他说，“我记得是要用‘两仪称’才能提取吧？”</p>

“……两仪称？”众人一时不解，异口同声，“还请真君赐教。”</p>

真君却很奇怪地看着谢蕴昭，说：“你有太阿剑，却不知道两仪称？”</p>

谢蕴昭不解：“太阿剑与两仪称有什么关系么？”</p>

“自然有，它们都是……”</p>

真君突然沉默了。半晌，他捋捋胡须，严肃道：“老夫忘了。两仪称是什么东西？它好像应该在南方吧？”</p>

其他人：……</p>

谢蕴昭偷偷问师兄：“师兄，真君他一直不教你，是不是因为他忘记你是他徒弟了？”</p>

卫枕流也有些茫然，不确定道：“不……知道？也许？”</p>

洞明峰主已经在翻自己的乾坤袋：“让我看看治疗失忆的丹药有……”</p>

一片纠结中，唯有真君十分淡然。他弯腰摸了摸大狗的头，和大狗湛蓝的双眼对视片刻。</p>

“你也很好。”他轻声道，“有天犬之煞，而无天犬之怨。须记得固守本心，你也可走出自己的大道。”</p>

“欧呜？”</p>

阿拉斯减歪着头，奇怪地看着这个白胡子老人家。它听不大懂，却不妨碍它喜欢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并且高兴得摇尾巴。</p>

谢蕴昭眼巴巴地看着真君，却只看见真君和她家的大狗玩得十分开心。</p>

“师妹。”</p>

她被人拍了拍头。那动作十分轻柔温暖。</p>

卫枕流说：“无碍，我陪你一起寻找两仪称。既然存在，总能找出来。”</p>

谢蕴昭原本心里是有点生他气的——谁让他只叫她“想清楚”，却不肯说更多？</p>

但现在看他温言软语，笑时眼里有温度，她又心软起来。</p>

“知道啦。”</p>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p>

随着《北斗八卦志·情缘专刊》销量的增长，编辑部也进行了扩招。</p>

甚至从地下转为地上，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地盘。</p>

挂着“《情缘专刊》编辑部”这几个字。</p>

编辑部扩招，招了几个实习生。</p>

其中有一个表现特别优异，特别招大家喜欢。</p>

她性格活泼、与人亲善、对工作拥有极高的热情和耐心，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苗子。</p>

后来经过考察，她转正了。</p>

而且编辑部一致同意，让她成为情海一粒沙大大的专属编辑。</p>

新人是情海一粒沙大大的粉丝，收藏了她每一本专刊和特辑。</p>

可以想见，当她知道自己能够得知大大的庐山真面目时，究竟是多么激动。</p>

怀着朝圣一般的心理，新人编辑前往了和大大约定好的见面地点。</p>

见面之前，新人编辑还专门惊醒打扮了一番，力求让自己显得精神、美丽而又不失庄重和可靠。</p>

然而，当新人编辑激动地赶赴现场后……</p>

“陈陈陈陈楚楚？！！！”</p>

“柳柳柳柳轻灵？！！！”</p>

一旁的老人编辑轻咳一声，严肃道：“不可以直呼情海一粒沙大大的真名。”</p>

“……啊，我的世界，崩塌了。”</p>

陈楚楚悲痛欲绝。</p>

老人编辑十分淡定：“那就重新建设起来好了。”</p>

陈楚楚心中十分沉痛。</p>

她自问：</p>

——一个崩塌的世界怎么可能会好呢？</p>

——破碎的认知如何重构呢？</p>

——崩坏的印象如何恢复？</p>

——破境如何重圆？覆水如何收回？</p>

啊，她陈楚楚再也不是情海一粒沙大大的粉了！</p>

再见了，她的青春。再见了，她的偶像！</p>

……这一痛下决心的觉悟，一直持续到她们取完稿件，回到编辑部。</p>

陈楚楚坐在编辑室里，默默看完了情海一粒沙大大的最新稿件。</p>

那一天，她成为了编辑部下班最晚的一个人。</p>

灯火亮起，万籁俱寂。</p>

偏僻的编辑室里，有人呜呜咽咽。</p>

“呜呜呜呜情海一粒沙大大你太会了……”</p>

“呜呜呜呜大大你怎么可以这样……”</p>

“呜呜呜明明说好这一次是甜甜的……”</p>

哭了半宿，陈楚楚抹了抹眼睛。</p>

半夜来送宵夜的老人编辑见怪不怪。</p>

“新人，你崩塌的世界好了吗？”</p>

陈楚楚抬起头，双眼红肿，目光幽幽。</p>

“不仅好了，甚至还更加辉煌和广阔了呢。”</p>

——柳清灵都能粉，她还有什么做不到的？</p>

今后的陈楚楚，是一个全新的陈楚楚！</p>

简称：柳粉。</p>

（完）</p>

↑这个就是上次我说的想写的小剧场</p>

*</p>

注：</p>

我也不知道“胎中之谜”说法最初是谁创造的，查了一下有人说是从佛教典故衍生来的。这个现在成了玄幻类的公用设定，一般用在大能转世的语境下，是指大佬们还没想起来上一辈子的事，就当自己是个普通人这么活下去。这种蒙蔽灵智的情形就叫“胎中之谜”。</p>

还是那句话，不要拿去语文课堂用【语重心长.jpg】</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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