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你要背弃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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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夫就不知道了，毕竟老夫是欧阳锋。”真君严肃地回答。</p>

掌门：……</p>

真君又说：“不过……”</p>

他看向南方。</p>

“两仪称就在那里。如果真能制成混元两仪补天丹，冯道友的伤势自然能好。”真君看了他一眼，“就是你身上的伤……也能好个七七八八。”</p>

北斗掌门神出鬼没，修为高深莫测——这是修仙界众所周知的事实。</p>

然而几乎没人知道，三十年前受伤的不止是冯延康，还有他。</p>

掌门叹了口气。</p>

他的神情再度变得懒洋洋起来。</p>

“那倒是没什么所谓……”他摸了摸头发上的雨水，抱怨一句，“你说话就说话，下什么雨？太虚境了不起！”</p>

暴雨仍在下。</p>

青年的身影却消失在雨中。</p>

“无论你要帮谁，老怪物，你都要记得……唯有枕流的血脉一事，我绝不会让步。”</p>

唯有一句情绪不明的话在风雨里飘摇如舟。</p>

“他生而为魔君之子，就只有一个赎罪的方法……”</p>

“……他必须走进十万大山，用生命摧毁魔族。”</p>

*</p>

“……下雨了？”</p>

谢蕴昭看向天空。</p>

胜寒府的夜晚很黑，但是点亮灵灯后，黑暗就被暖融融的光亮融化。</p>

阵法遮蔽了风雨，却没有遮去闪电的痕迹。</p>

他不大在意地说：“兴许又是哪位大能在呼风唤雨。”</p>

这是一间空旷的房间。除了一面翠玉屏风外，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榻、一套桌椅，还有几盏灯。</p>

青年斜靠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册书，却不好好看，反而看几眼就抬起头，含笑看过来。</p>

他随意披着衣袍，衣带散落，白皙的胸膛上有几道淡淡的红痕。漆黑的长发遮去了更多痕迹，但灯光里的若隐若现反而更添旖旎暧昧。</p>

谢蕴昭正伏案整理线索，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p>

“……你别看了。”她瞪了师兄一眼，“我要专心整理两仪称的线索。”</p>

师兄不急不恼，笑吟吟道：“师妹何苦劳累？我早已说了，线索我都整理完毕，两仪称应当在澹州某个地方。我们不日便可出发寻找。”</p>

谢蕴昭有点心虚地捏着书册，说：“我要……要核实一下的。”</p>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p>

他放下书册，走来她身边，附身吻了吻她的面颊。</p>

“……我还以为，是师妹太过害羞，才要躲在边上镇定心神。像只慌张的小动物，真是可爱极了。”</p>

他亲的地方有点不大对头了。</p>

谢蕴昭举起玉简顶在头上，也把他隔离开。</p>

她假作严肃：“不要打扰我工作，我需要专心。”</p>

他捉住她的手腕，继而自若地把她抱起来，又自己坐下，顺顺利利把她抱个满怀。</p>

“我却不忍心师妹劳累，不若由我代劳。”他一手抱她，另一手排开玉简，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师妹核对到哪里了？我也好继续。”</p>

谢蕴昭一噎。</p>

其实她都已经核对过两遍了，一切线索的确都指向澹州。</p>

“这里……！”她胡乱指了一枚玉简。</p>

卫枕流看了两眼，忽然微微一笑：“哦，这不是最后一枚么？原来师妹已经快完成了，如此甚好。既然如此，不如……”</p>

谢蕴昭僵住。</p>

她说：“都好几次了，你明明之前说今天不会再……卫枕流，做人要有信用的。”</p>

她自觉说得很认真。</p>

但声音落在青年耳朵里，却只有娇憨可爱。</p>

他忍了又忍，还一把抱紧了她，埋首在她怀里，笑出了声：“傻瓜，逗你的！”</p>

“我怎会强迫于你？实在是你苦着脸躲躲藏藏的样子，实在……实在太好玩了……”</p>

他笑个不停。</p>

谢蕴昭抱住这个漂亮的脑袋，看着他修长的脖颈，认真思索：一个手刀下去，把他打晕了丢在这里如何？吃干抹净后潇洒走人，似乎也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选择。</p>

看了又看，想了又想。</p>

但听着他轻松的笑声，感受着他躯体的温度，还有一点淡淡的、很接近青草香气的气息……</p>

谢蕴昭咕哝一声，认命地低下头，恨恨地用下巴捶了一下他的后脑勺。</p>

“你好烦。”她说。</p>

他便抬起头，笑容柔和、情意缱绻，眼睛里有春水映着暖阳，荡漾不止。哪有半点过往的清寂？</p>

“总是师妹心疼我，才肯被我烦。我心里都知道的。”他柔声说，“我该怎么办？过去便满心满眼是师妹，现在更是不知道该怎么疼爱师妹才好，只想这么一直看着师妹。你说，我该怎么办？”</p>

谢蕴昭缓缓眨了一眨眼。</p>

她捧起师兄的脸，说：“那就一直看着好了。我又不会去哪里，你爱看多久就看多久。”</p>

他怔了怔，随后低低一笑。</p>

“……说得是。”</p>

他叹息了一声。</p>

情绪满溢到一个极限时，哭不出、笑不了，最后就只能一声叹息。</p>

“我忽然想……若是当年没有在郊外遇见师妹，没有同师妹订亲，我该怎么办？”</p>

他的眼神悠远起来，像在注视什么很久之前的回忆，有些感慨，有些迷惘，还有些恐惧。</p>

“即便订了亲，为何以前又没有……”</p>

“师兄？”</p>

谢蕴昭心思一动，握住他的手，轻声说：“以前我便想问了……师兄，你到底知道什么？”</p>

迟了一会儿，他才“啊”了一声，恍然回神。</p>

“这件事么……我本就想告诉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的神情沉静下来，“在我的记忆中，我经历的不止这一世。”</p>

谢蕴昭定在原地。</p>

像被施展了什么定身术。</p>

她第一反应是：原来师兄也是穿越的？</p>

再想：她该说什么，说一句“Hi好巧哦我们可能是老乡耶”？</p>

人总是在用自己的经历去理解别人。谢蕴昭也不例外。</p>

所以她足足过了几十秒，才明白过来……师兄说的不是穿越。</p>

当然不是穿越。他从来没听过她顺口胡说的那些专属于地球的话语，而其言行举止、所思所虑，也无一不说明他是这里的本土人士。</p>

不是穿越，又不止这一世的记忆……</p>

谢蕴昭迟疑道：“你……你是经历过很多次么？当过很多次卫枕流，当过很多次北斗剑修，是这个意思？”</p>

他长长的睫毛一动，有些惊讶：“师妹果真灵慧。”</p>

……果然是重生。</p>

谢蕴昭前世能把一本“网络文学名著”读得滚瓜烂熟，当然不会陌生这些流行热门题材。</p>

她不经意间回想起过去一个细节：当时她还在启明学堂念书，还坚信自己穿越进了一本书里。由于“原著”中说师兄是被藏在海底的一种奇毒杀死的，她还专门跑去寻找，结果空手而归。</p>

最后，她发现那种毒/药在师兄手里。他还把毒掺进酒液里一起喝，说是可以镇痛。</p>

毒是否能镇痛她不知道，但每天摄入一点毒/药，可以培养一定的抗毒性。这她是知道的。</p>

她愣愣地问：“师兄，你果真活过很多次了？”</p>

“果真。”他很镇定，还能微微地笑，伸手为她整理鬓发。</p>

谢蕴昭沉吟片刻，小心道：“那你以前几次的结局，都怎么……”</p>

他沉默片刻，简单说：“大多数时候，都是石师弟用涂了毒的飞剑送我归西。”</p>

话语里听不出喜怒。</p>

却能听得她心中一疼。</p>

她抓着他的手，难受得好一会儿没说话。</p>

“大多数时候？好几次？为什么是好几次？”她问，“我不信师兄的实力不如石无患，更不信你还能次次都输给他。”</p>

她有些生气。</p>

或者说，是很生气。</p>

原本她看书的时候，看到石无患杀师兄的剧情就很生气。</p>

后来她以为“原著”不可靠，慢慢就放了心。</p>

结果现在这个人说，这段情节发生了好多次？</p>

谢蕴昭就又生起气来，而且比任何一次都生气。</p>

她的怒气像是震慑住了卫枕流。</p>

他有些意外，又有些无措，小心道：“你莫生气。”</p>

“怎么可能不生气？”她睁大眼，恨不得一个头槌上去看他能不能清醒点，“如果我告诉你，我被别人杀了很多次，你不生气？”</p>

师兄面色一冷，吐出几个字：“碎尸万段。”</p>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快点老实交代。”谢蕴昭板着脸，“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p>

卫枕流这才反应过来。他注视着她，眼里一寸寸化开笑意，像冰雪融了春。</p>

“也不是太大的事。”他的温柔里透出一点对过往的漠然，“只不过是……为师门当了太多次细作，走进了十万大山太多次，这一回总算厌烦了而已。”</p>

“细作……你是说，间谍？”谢蕴昭怔怔，“师门知道你的魔气，还让你去当间谍，那最后……石无患杀你，也是安排好的？”</p>

他没有否认。</p>

只是重新埋首在她怀里。</p>

“没关系，都过去了。”他轻声说，很满足似地，“以前每一次都没有你。师妹，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我遇见了你。”</p>

“每当我想到，过去的每一次里……或许我都让你独自流落在外，或许你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死去，我总是感到恐惧。”</p>

“若我早知道……我绝不会弃你于不顾。师妹，师妹……你莫要生我的气。”</p>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注明：</p>

1、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p>

这诗我也是从网上看到的，写得很符合咸鱼的心境【不是】。</p>

据说是无门和尚的作品，具体未考证。</p>

2、道者反之动：我是在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里看到的，感兴趣的自己查一下出处啦。这句话其实就是“矛盾双方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的意思，立即通俗易懂了对吧~【评论指出是“反者道之动”，道德经原文是这个，那可能是我当初摘抄错了，不改了，留在这儿警惕一下以后引用还是要先查明吧】</p>

3、“绝地天通”：断句是绝/地天/通，意思是断绝天地之间的通路。历史上的绝地天通实际是说把王权统治、人类生活和巫师、神异分开，简单来说就是不能搞宗教国，要好好发展经济、繁衍后代、该干嘛干嘛，而不是天天跳大神。</p>

这就是政教分离啦。西方的“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是类似含义。</p>

在玄幻作品当中，这个设定一般是指“飞升的道路断绝了”。</p>

顺便，“通”是“道路”的意思，现在日本还保留着这个用法。所以大家去日本玩的时候看到某条路叫“xx通”，那意思就是“xx大路”。京都好像比较多。</p>

不过“天地交而万物通”里面的“通”的意思是“结合”。这个和“天地交泰”一样都源自《易》的卦辞。“天地不交，否。天地交，泰。”</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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