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寻找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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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p>

姚佳把孟星哲拖回宿舍。</p>

她把他怼在沙发上让他坐着, 撂下一句话：“等我下！”就开始忙开了。</p>

去卫生间取盆、接清水。</p>

回房间找条新毛巾。</p>

又走去玄关, 想从上面的壁柜里拿医药箱。</p>

把壁柜打开, 她发现凭自己的身高够不到里面的东西。</p>

于是又转回客厅, 路过孟星哲时还伸手警告他：“你不要动, 我自己搬椅子就可以！”</p>

她走去餐厅搬了把椅子到玄关，踩上去终于够到了医药箱。</p>

孟星哲看着她为自己忙来忙去, 眼神追随在她身上, 心口鼓胀得几乎发疼。有一瞬他想, 她是不是也这样为岳旭然忙来忙去？或者为他会比为自己更操心一些？</p>

这想法像把没开刃的刀，钝钝地割在身上却更放大每一分疼。</p>

他赶紧甩走这些想法。</p>

他想去他大爷的, 想那么多干什么。此一刻的光景里，不是只有他和她吗？那就品好这一刻。</p>

姚佳拎着医药箱过来, 又搬了把小矮凳，在孟星哲对面坐下。</p>

她端起他受伤的手，嘶地吸了口气。</p>

手背骨节上全都破了, 一片血淋淋, 伤口旁边还挂着些灰白色肉皮。</p>

姚佳蘸湿毛巾，小心地清理着伤口周围。她一边擦一边嘘气。</p>

气流温柔又和暖地拂在孟星哲伤口上。孟星哲莫名就想到了小时候。</p>

那时候他浑身疼, 疼得绝望。后来他怕极了这种皮肉破开的伤口疼, 于是他拼了命地让自己越活越金贵, 让自己再不受一点皮肉伤。</p>

但今天为了护着一个人，他把金贵和疼痛全抛在脑后了。甚至连理智也都甩丢了。</p>

不过他想倒也值得，她嘘在他伤口上的徐徐气息，好像跨过了时空, 抚慰在他曾经绝望的伤痛上。</p>

他又被她多治愈了一分。</p>

孟星哲默默无声地看着姚佳头顶，那里有个小小的璇儿。他觉得活见鬼，怎么她连那个小小的璇儿都可爱得要命。</p>

她忽然抬头看他，眼睛那么亮，对他说：“我要擦药水了，你忍着点！”</p>

她又低下头，认认真真给他涂药水。</p>

杀杀的刺痛感，以前他从心理上怕得要死，现在这对他来说居然像是享受。</p>

忽然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p>

“你帮我接。”她低头给他擦着药说。</p>

好像不管是谁的电话，都不如给他擦药重要似的。</p>

他受伤的手被她端着，享受着她小心翼翼地擦药服务。</p>

他探身向前，用另一只手去茶几上够她手机。</p>

手臂伸出去时，他侧了下脸。</p>

姚佳忽然觉得脸颊微痒，下意识地转了下头。</p>

正逢孟星哲侧脸朝向她。</p>

他们的鼻尖在一刹间轻轻交擦在一起，整个鼻翼间都是彼此的气息。</p>

孟星哲嗅到了淡淡的清香。那味道一瞬间就融入他的身体和知觉里，他浑身骨头都蓦地发酥。</p>

姚佳看着孟星哲的眼睛，脑子里陷入一秒钟的宕机。他身上有激烈动作后的微汗气息，那是一个成年男人荷尔蒙的味道。她怔在那气息里。</p>

手机唱累了，歇了一口气，随后又马上叮叮响起。</p>

这一个间歇倒好像比口哨还提神，唤醒了两个宕机的大脑。</p>

孟星哲够过手机，向后靠去，强自镇定，刚刚一刹的无比接近对他似乎没有丁点影响似的。</p>

姚佳也又低下头去，继续处理伤口，只是向着伤口上嘘气时，她有些掌握不住柔缓的度了，呼呼地像刮大风。</p>

孟星哲告诉她：“是你小闺蜜打的电话。”</p>

姚佳上药动作没停，只抬一抬头说：“你用外放接。”</p>

凌晓欣在电话里细声细气又有点着急地问：“佳佳，你人呢？”</p>

“我在给孟星哲处理伤口。”姚佳回。</p>

凌晓欣“哦”了一声，说：“警.察来了，我想趁着这机会带那两姐妹去公.安.局报案做笔录，但你同事的妹妹说不行不能去，你赶紧让足智多谋的孟老师给拿个主意，这事儿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啊？”</p>

姚佳看着孟星哲，飞快给他科普了一下路芳芳其实是裸.贷，放贷讨债那些人说如果报警就发她照片到全世界。</p>

孟星哲皱皱眉：“真是糊涂！”他对着手机说，“都这样了，还不交给警.察处理？什么智商，她到底怎么考上的大学？”</p>

姚佳听他说得难听，怕他说得更难听，赶紧接过话：“晓欣你跟她们姐妹说，现在只有警.察能帮她们，如果她们顾忌威胁不肯去报案，那之后我们也帮不了她们了。大家的热心都不是无底线的，如果她们自己不自救，我们再好心也救不了她们。”</p>

她听凌晓欣说：“好的，那我跟她们一起去一趟吧，好歹我是律师。”</p>

电话挂掉了。姚佳发现孟星哲在若有所思地看自己。</p>

她问了声：“干嘛？我脸上写着美若天仙四个字，让你移不开眼神？”</p>

孟星哲撇头笑了一声，又转头回来，对她说：“我以为你一直是喜欢无条件帮助别人的，但现在看到，你倒也有果断的底线。”</p>

姚佳切一声，低头擦药：“我又不是圣母好吧。”</p>

顿了顿她又抬起头，冲他皮皮一笑说：“其实我原来是有点圣母，这不跟大哥你学的么，凡事都得有个衡量成本的度。”</p>

孟星哲听这话听得莫名舒心且有了那么一点成就感。他想原来不只自己受到她的影响，她也受到了自己的影响的。</p>

他忽然一抬下巴，问：“你这么爱管闲事，这次怎么不跟着她们一起去呢？”</p>

姚佳反问他：“按你的脾气，能交给警察叔叔处理的事，一定懒得自己动手，对吗？”</p>

孟星哲一点头：“你这个妹妹倒是不白捡，还是了解你哥哥的。”</p>

“所以，”姚佳看着他说，“你这爪子打烂成这样，还不是因为那人推我吗。你为了帮我报仇才让手受的伤，那我当然得先顾着你再去管别人啊！”</p>

顿了顿她眉心一皱：“你别不识好歹啊，我是看你受伤了，要不然你自己管自己，我去多管闲事去！”</p>

孟星哲赶紧拉住她。他觉得自己嘴真贱，这么好的时光，干什么要破坏。她刚刚文文静静给他涂药，他骨头都要舒服酥了。</p>

“继续，你哥手疼，快上药。”</p>

******</p>

凌晓欣陪着路芳菲她们姐妹录了很久的口供，一行人回来宿舍时天色已经大黑。</p>

姚佳提前叫了外卖，大家草草填饱肚子，互相沟通情况。</p>

凌晓欣告诉姚佳，像路芳芳这样的受害者不只她一个，很多大学生都被拉进了校园贷的大坑里。</p>

路芳芳从进了屋就一直低着头，藏着自己的脸，饭也不吃一口。那样子像个千古罪人，赶在别人瞧不起她之前，她赶紧先自己瞧不起自己了。路芳菲也六神无主心力交瘁，已经不太顾得上她。</p>

姚佳叹口气，劝路芳芳说：“芳芳，你先吃点东西，你不能遇到点挫折就这么不善待自己啊。”</p>

路芳芳不动不应声。姚佳的劝导好像掉进一个黑洞。</p>

孟星哲看不下去了。他开了口：“你打起精神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的出发点是懂事的，只是吃了涉世不深的亏。被拍裸.照大部分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觉得抬不起头。小部分的错是你太容易相信别人，太草率做出决定，但你把它当成一个教训就好，犯不上不吃不喝作践你自己。”</p>

姚佳听着孟星哲劝诫着路芳芳。她觉得这一刻的孟星哲该怎么说？他不该是个小客服，他浑身散发着领导者的气场。</p>

路芳芳听了他的话，一直低垂到尘埃里的脑袋终于抬起了些。</p>

孟星哲又对她说：“明天你和你姐姐尽量联系和你们一样的校园贷受害者，让他们也都去公.安.局报案，你告诉他们，给你们放贷的那些人是犯了法的，他们非法放贷、敲诈勒索、非法拘禁、寻衅滋事，只有报.案这一条途径才能让这些人最终受到法律制裁。”</p>

停了下，他又说：“如果他们和你一样，在放贷人那里有把柄，你要告诉他们不要有顾忌，否则只会越陷越深，到了这个时候，只有警.察和法律才能救得了你们这些人。你们都去报案，公.安机关会立案侦查，侦查清楚之后会提交到检.察院，由检察院提起公诉，再经过法院审理，那些放贷的人才会接受到法律制裁。”</p>

孟星哲想了下，又说：“至于你欠的那些钱，也不用全部都还，因为借贷利率是有个受法律保护的上限的。按照法律规定，你只需要还约定借贷利率不超过年利率24%的部分。24%和36%之间的部分，你可以不还，已经还了的对方可以不退。但超过年利率36%的部分属于高利贷，它不受法律保护，所以超过36%这部分你不仅不用还，如果已经还了可以主张让放贷方退还给你，这是法院会予以支持的。关于还钱这部分事情，小凌律师是专业的，你们可以找她。”</p>

他三言两语把问题梳理透了。路芳菲和路芳芳对他感激不尽。</p>

孟星哲马上说：“你们不用谢我，我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这事儿要不是姚佳很想帮你们的忙，我未必会参与。”</p>

路芳菲马上带着路芳芳向姚佳道谢，谢完姚佳又谢凌晓欣、田华生。谢过一圈后，她带着路芳芳回了对面。</p>

姚佳叹口气，感慨不已：“校园贷可真是个坑，不只借钱人自己往里面掉，连家人朋友也都被连累得掉进去。真应该让更多人知道这东西的害人本质！”</p>

孟星哲扭头看她。</p>

姚佳问：“我说的哪里不对吗？”</p>

孟星哲一挑眉说：“你什么时候能学会识别出别人目光中的深意？比如我现在在用目光告诉你，我倒是认同你说的话。”</p>

“……”姚佳想，他还真以为自己长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么。</p>

晚上凌晓欣就睡在姚佳这里。</p>

关灯后两个人躺在床上卧谈。</p>

凌晓欣说：“对了，你今天说要帮孟星哲处理伤口，所以不跟着去公.安局了，我还以为孟星哲伤得特别严重，得骨折级别了呢。没想到并不是，就手上包扎了一圈纱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