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先生，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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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七日，江山锦绣万里红，京城十里风华过。</p>

红缎自上京西门一路直扑宫门，延绵热切，红绸挂满各处阁楼，满街欢欣，一城喧阗。</p>

如今的江晏栖早已不是两年前初入上京无权无势的乡野女子了。</p>

她是曾名满天下的太史江悬的女儿，是君上明目张胆的偏爱之人，是被学子百官甘愿承认的太学的第一位女先生，是为大齐女子开数条先河的江先生。</p>

自两年前江晏栖入太学开始，上京便学风盛行。大齐在君上的治理下也越发繁荣昌盛，和谐统一，百姓们安居乐业，自然对两位的大婚乐见其成。</p>

天才蒙蒙亮，一阵如火如荼的霞光便自苍穹远际微微探出了头。西街两侧已站满了穿着喜庆的百姓，一片袂云汗雨。</p>

有的还揉着眼，打着哈欠，“这冷寒的天哦，今日为了看君上和君后大婚，我可已经在这站了两个时辰了。”</p>

“说得谁不是？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一个君主是这样迎后的，江先生还是独一个。”</p>

“唉，君后长得青山玉骨便罢了。偏人十八岁便能曲水挑群臣，以一己之身连开大齐数条先河，又得君上偏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p>

“有那绝顶的风华又怎样呢？有多大的本事，就要出多大的力，——君后十八年蜗居乡野苦地，一年苦读太学，一年为女子之通途四处奔波。咱们虽没那么出彩，但过得惬意不是？”</p>

“这位仁兄之见解才是一针见血，我听说这两年君上休息的时间是少之又少，虽主宰了大齐，却也是日日宵衣旰食。”</p>

“这么说，当皇帝也是苦？”</p>

“那就要分人了，——若说前朝那个皇帝，他自然是享尽了天下荣华，这余下的苦自然是给我们受着了。”</p>

“能遇到君上这样的明君，我们该偷着乐了！”</p>

“自君上为丞相时，大齐子民又有谁不敬仰他？不过……我……就事论事啊，绝对不是诋毁君上！——君后之前不是沈侍郎的未婚妻吗？”</p>

“这君上岂不是……夺臣之妻吗？”</p>

“你们简直是一派胡言！未成亲便算不得什么臣妻，污蔑君上那是杀头的罪！”</p>

“只这两年，君后也已算是能名流千古的传奇女子了，堪堪十八岁便满腹经纶，才贯二酉，还把太学那帮纨绔贵公子收拾得是服服帖帖的，当真了不起！这样的女子，也不怪君上与沈侍郎喜欢，——说句大不道之话，若能得君后垂青一眼，我也都死而无憾了！”</p>

“得了，刚好天亮了，做梦去吧！”</p>

街道边最兴奋的自然要数太学那帮学子了，他们一片锦衣罗琦，早早地便站在了街边张望，君后作他们唯一的女先生？</p>

真是想想都觉得浑身颤栗。</p>

“我们倘不认真听先生的课，君上不会一怒之下为讨先生喜欢，给我们关天牢吧。”</p>

“白痴！一看便是不曾听过先生讲学，先生的课一直是有市无价！那么点大的地方，进去都要靠抢的，你不认真听，还进去干嘛？”</p>

“你……”</p>

其中一个红衣公子见这上京少有的欢庆喧嚣，直接一展折扇，“君上和先生当真是佳耦天联配，秦晋良缘夙缔成！一博古通今，一高山景行！”</p>

男子后面几人见此也纷纷展开折扇，“琴韵谱成同梦语，灯花笑对含羞人。也只有先生这样风华之人配得我大齐举世无双、白玉清骨的君上了。”</p>

“哇！你们还真是有心机啊！那本公子也整一个！鹊桥乍渡欢何若，鸳牒新成乐未央！”</p>

“君上还真是懂得有花堪折直须折，竟然早早便对先生下手了……呜呜，我的先生！”</p>

……</p>

江晏栖在丑时便被叫醒开始梳妆着衣了，成群的丫鬟婆子在屋内忙得热火朝天。</p>

先是洁面，用以石碱。江晏栖此前未曾用过此物，为“彼人采蒿蓼之属，晒干烧灰，以水淋汁，久则凝淀如石。”</p>

而后保湿滋润，用以面脂。面脂大多由中药材和牛髓调制而成，《神农本草经》记载白芷：“长肌肤、润泽、可作面脂。”</p>

再是白妆打底，不过铅华有毒性，而米面附着感不强，江晏栖便让人略了这步。</p>

最后为桃花妆，用以燕支。其度分为美人妆——面既施粉，复以燕支晕掌中，施之两颊；浓者为酒晕妆；浅者为桃花妆；薄薄施朱，以粉罩之，为飞霞妆。</p>

江晏栖只施了个桃花妆。</p>

眉是江晏栖自己画的，用以青黛。她那双弯月眉本便生得极好，也只是寥寥作补，眉间一点红梅花钿，便是愁黛颦成月浅，啼妆印得花残。</p>

冷檀香的嫁衣上绣着金灿灿振翅欲飞的凤凰，缀满珠玉的凤冠流苏若隐若显遮住她清绝的容颜。即使是这满身红衣，也掩不了女子身上的清和平静与暗藏的清绝威仪。</p>

娴花映水初惊艳，山月当空雪照明。</p>

茶白看着面前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之人，不由连声赞叹，“先生……不，君后当真是一笑倾国色，此般清绝张扬之色，也唯有君后能压得恰到好处！”</p>

“若是君上见了，指定从此……什么君王……嗷，不早朝！”</p>

江晏栖只淡淡一笑，面上红霞更甚，“嘴贫。”</p>

……</p>

宫门处，有上千系着红绸的士兵开路，一列列整齐威严的将士给这帝后大婚更添了几分庄严。</p>

“君上亲自骑白马去西门接江先生了！”</p>

“君上本便是白衣神只之容，我往常只想着君上是不染尘埃的仙人，不想清贵素淡的君上配这红衣，实在可惊杀天下了！”</p>

“呜呜呜！君上这么完美的人也会有娶妻生子的一天，——好吧，对象是先生的话，我也不敢有意见。”</p>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当是为君上而生！。”</p>

“诶，你们别说，这个君上这身红衣……嘶……怎么这么像我一位太学故人？”</p>

“什么故人啊？——啊！啊啊啊啊！这……这不是晏桉吗！”</p>

“我去，君上竟然就是晏桉！真是小刀扎屁股，开了眼了！君上为了先生竟然甘愿当清倌！”</p>

“你什么智商啊？那不是君上为爱假扮清倌吗？”</p>

“啊……对对对！但你们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晏昔竟也颇像我一位故人！”</p>

“嘶……沈槐奚！”</p>

“啊……对对对！就是沈侍郎！这……他们竟然早早就在太学上演了争妻戏码了，我们……唉，我等愚钝啊！竟然白白错过了这出好戏！”说着那人竟然抱头嚎啕起来了。</p>

“得！今日是君上大喜之日，你别在这影响市容！”</p>

“这么看还是君上更胜一筹啊！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自己没有站错队！”</p>

“就冲那天上人间的神只之容，天下也没有哪个女子能拒绝君上了吧？更遑论君上还贵为大齐之君。”</p>

“唉，沈侍郎虽也貌美，到底权微啊，先生他把握不住的！”</p>

顾听桉向来寡淡冷清的如玉之容，此刻衬着红衣，绝艳生花。那双细长多情的桃花眼如深海琉璃般透着勾魂夺魄的亘古之色。身穿一袭苏绣红色龙纹服，头簪木簪，腰系玉佩，长发慵懒散落于白马之上。</p>

有风忽过，青丝如瀑，似在十里桃夭中高伫一孤绝仙人。</p>

颜如墨画，男子恍若自古画中走出的神只，妖与清杂糅进亘古的岁月中。</p>

长队便随着顾听桉一路走向西门，百姓们眼珠子都要挤出眼眶了。</p>

今日得以面见白玉清骨之天颜，还是这般红袍着身的天颜，他们真是祖坟冒青烟了！更遑论，太学学子爆出的大瓜够上京子民津津乐道好久了。</p>

西门处，雍贵清绝的女子用团扇掩着面，坐于一架镂空而花饰复杂的大红花轿中。那双平静而清沉的柳叶眸在国色天香中开出一朵月下昙花，似穿越了亘古时空绽放在顾听桉身前。</p>

女子青山泼墨的长发幽幽被风吹起，不过刹那，霍乱芳华。</p>

那“哒哒”马蹄声在靠近，她一向如雪冷清的容色此刻红似绯潮。十里桃夭为她绽放。</p>

顾听桉清沉的嗓音似穿破寒凉的飘渺琴音，他如仙如玉的容色带着隐忍的欣喜，两年光阴，终于得偿所愿，“先生，我来接你了。”</p>

“自今日后，先生便是我顾听桉明媒正娶的夫人了。”</p>

话落，男子修长有力的手便环住了江晏栖的腰，一瞬，江晏栖人便坐在了顾听桉身前。</p>

周围爆发出一阵尖叫，“好！不愧是君上！”</p>

“君上君后当真般配！呜呼～先生要幸福啊！”</p>

江晏栖听到耳旁的欢呼声，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下意识贴紧了顾听桉的胸膛，男子的胸膛狂有力地跳动着，她面颊不禁有些绯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