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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龚肃转过身,对赵崇明长身而拜。</p>
赵崇明一惊,连忙扶住龚肃,道:“敬卿,你这是做什么?”</p>
龚肃并没有顺势起身,而是倔强地行完了拜礼,然后才缓缓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封漆金密封的信件,递给了赵崇明,说道:</p>
“事到如今,我还有一样东西要托付给慎行。西山庄子中豢有死士五十,以此中密令为信。”</p>
龚肃短短的两句话,在赵崇明心里掀起翻天巨浪。</p>
他如何也想不到龚肃竟然胆大包天到私自豢养死士,要知道这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p>
更让赵崇明没有想到的是,龚肃会将这些东西都交给他,此举无异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置于赵崇明的一念之间。</p>
赵崇明望着眼前这封重若千钧的信封,却并没有接过,只叹道:“敬卿,你难道就不怕我……”</p>
龚肃苦笑了一声,道:“说来不怕慎行你笑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视你为敌,只因无论是在科场官场,横竖总是输你一筹。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比旁人都要更加了解你的为人和能力,我明白你的谨慎与谋算,也清楚你的温厚与决断。京城内外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值得我托付了。”</p>
赵崇明沉吟良久,才道:“我只怕日后会有愧于敬卿的托付。”</p>
“我知道这个请求实在过于为难慎行了。这五十死士并不足以成事,我如今所愿所求只有一事,那就是无论来日成败如何,还望慎行能够尽力保全住殿下的性命。”</p>
赵崇明终于还是接过了信封,沉声应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一事相求。”</p>
“慎行但说无妨,我无有不应。”</p>
只见赵崇明招了招手,很快就有长随递上了纸笔,看着架势,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p>
赵崇明指着手中折信说道:“还请敬卿亲笔言明此物的来历。”</p>
“如此而已?”</p>
“如此而已!”</p>
鉴于死士一事牵连太大,因此赵崇明此举在龚肃看来也没什么问题,于是痛快接过笔开始写来。</p>
正写着,龚肃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说道:</p>
“如你所料,周昭前日里曾来探问过我关于立储诏书一事。如果不是你事前提醒,我兴许还没有在意。”</p>
赵崇明对此并不意外,只解释道:“他之前也曾来试探过我的口风,所以我猜周弘显一定会趁你离京之前也问上一次。”</p>
“嗯,我已经照着你说的话答复过他了。也真是可笑……他好歹也是三品堂上官,这种无稽流言竟也亏得他信。”</p>
“从前或许不信,可看你入职昱王府这么多年,一路从侍讲到入阁,少不得也就信了。”</p>
“我记得他能当上这个顺天府尹,当初还是走了你的门路。你如今防他这么一手,莫非是怀疑他要改换门庭了?”</p>
“他的确只是经我引荐,但花的到底是他自己的银子,而且还多花了不少,所以他未必惦记我多少好处,又何来改换门庭一说。”</p>
龚肃也懒得再掺和这些事中,只道:“也罢。福祸无门,惟人自召。”</p>
而说话之间龚肃也已经尽数写完了,然后利落地签字画押,递给了赵崇明。</p>
见赵崇明将两封信收入怀中,龚肃心中这最大的石头也终于落下地来。</p>
“今朝远离,不知何期。好在还有慎行你在京中护持殿下,如此……龚某也能少上许多挂碍了。”</p>
而这也是他最后能为昱王做的事了。</p>
一念及此,龚肃双目一热,不觉就落下了两行老泪,龚肃抬袖掩面,再说不出话来。</p>
好在这时,驿馆的差役已经寻好马牵了过来,龚肃匆匆收拾了颜面,径直上了马去。</p>
“敬卿且慢。”赵崇明赶忙叫住龚肃,让长随赶忙递上了酒,自己也上前取了一杯,举杯敬道:“劝君更尽一杯酒。”</p>
龚肃大笑,俯身接过酒杯时又觉着酒杯太小,索性直接夺了酒壶来,就壶嘴豪饮一口。</p>
刚一入口,龚肃发现竟然是绍兴的竹叶青,马背颠簸间,一时不慎呛了满喉,引得他咳嗽连连。</p>
可即便如此,龚肃还是连唤了两声:“好酒……咳咳……好酒!”</p>
龚肃将剩下的酒好生揣入怀中,与赵崇明拱手道别,然后扬鞭而去。</p>
听得驿路梅花间,龚肃高声唱道:</p>
“早岁入皇州,樽酒相逢尽胜流。</p>
三十年来真一梦,堪愁。</p>
客路萧萧两鬓秋”</p>
……</p>
歌声渐远,龚肃的身影也没入梅林尽处,再寻不见了。</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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