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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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离推开门，一个铁匠在那打着铁，胡子拉碴，衣服上都是铁锈，露在外面上的臂膀肌肉都连着丝，铁匠眼睛盯着炙热的铁液，只是往后撇了一眼，这种场景他司空见惯了，粗犷的嗓音说道：“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p>

“帮个忙，帮我火化一个人，顺便帮我把它烧了，”柳离把尸体放在地上，然后包裹丢在地上。</p>

“我这是铁铺，不是你的焚化炉，”铁匠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p>

“帮一下忙，”柳离则是毫不客气的说道，似乎是老大在跟小弟说话一样，“女人我要骨灰，那个你当作柴火烧了吧。”</p>

“话说的轻巧，这骨头难烧的很，”铁匠捡起包裹打开，随手将包裹扔进炉子里，“啧，怎么还带肉？”</p>

春鸟听两人的对话有些目瞪口呆，这都这么……随便吗？那可是人骨头啊！人命啊！</p>

原着也是听的瞠目结舌，这都这样了吗？没有王法了吗？没有法律了吗？这不被人发现吗？</p>

“女的你得等一会，坐在那吧，小姑娘，你是这个家伙的心上人吧？”铁匠给两人倒了两杯水，看向春鸟说道，昏暗的烛光下映出铁匠从容不迫的神情。</p>

“这……”春鸟一时不知怎么应对。</p>

“他第一次带活人回来，而且还是个女人，以往他都是带那些东西回来，”铁匠指了指身后的炉子。</p>

“啊……”春鸟弄得有些紧张生怕下一个进炉子里的是自己。</p>

“你不要害怕，我是人，而且没有恶意的，”铁匠看到春鸟紧张兮兮的样子，便笑着解释道。</p>

“那你为什么要替他毁尸灭迹？”春鸟好奇的问道。</p>

“他救了我，而且他一直以来吃的都是坏人，所以他在某个意义上算是好人。”铁匠笑道。</p>

“他都吃人了，还算是好人？”春鸟疑惑道。</p>

“怎么不算？他不是也没伤害你吗？”铁匠说完，扛着茶芽的尸体向后面走去，离开了屋子。</p>

被铁匠这么一说，春鸟感觉自己的三观和他们的三观简直都不是一个世界上的。</p>

原着也突然觉得铁匠说的很有道理，心里想到：或许自己真正的三观跟铁匠一样吧。</p>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铁匠怀抱着一个黑色坛子出来，看到春鸟说道：“骨灰在这里面了，这骨头确实不好烧，”铁匠把骨灰递给春鸟，不时打趣道。</p>

“谢了，”柳离看到，对铁匠鞠躬表示谢意。</p>

“免了，下次你来的时候我希望是空手来，”铁匠开玩笑说道。</p>

“我们走吧，春鸟，”柳离说完，拉着春鸟走出屋子。</p>

春鸟回头看，看见铁匠正对着春鸟挥手拜拜。</p>

“别回头，”柳离将春鸟的头转过来。</p>

“怎么了？”春鸟抱着坛子疑惑问道。</p>

“他不是人，是妖，喜欢烧骨头的妖，”柳离解释道，眼神淡定。</p>

“那他说他是人……”春鸟想想刚刚对她挥手，开始有些后怕。</p>

“没事的，他是我朋友，你是我的人，他不会害你，那么说是让你放轻松，”柳离微笑道。</p>

“确定？”春鸟还是心怵。</p>

“我这几日有事要做，我不能陪你了，”柳离停下来，看向春鸟，“之前你说你就是我的，还算不算话？”</p>

春鸟犹豫了一下，那时说的话完全是狠话，为了能杀了那个变态给的条件，之前心想着不想玷污这么清纯的少年，但是看到了柳离做的事以及他和铁匠的对话，清纯也只是表面现象吧。</p>

“嗯，”春鸟点头。</p>

柳离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真的？”</p>

春鸟不知道他高兴什么？想睡一个花柳女子有什么好高兴的？而且还是所有男人都能得到的女人。</p>

“嗯，”春鸟点头，茶芽死了之后，春鸟觉得没有什么牵挂了。</p>

柳离将春鸟送到游女屋门口，跟春鸟告别：“我就离开几天，回来时我找你要。”</p>

春鸟点头，也不问柳离去哪，去做什么，而是抱着坛子转头回屋。</p>

原着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跟着柳离还是跟着春鸟，既然故事围绕着春鸟，那自然是跟着她，于是原着跟了上去。</p>

路过的游女看着春鸟成了落汤鸡，怀里还抱着一个坛子，便开始窃窃私语，话到春鸟的耳朵里犹如蚊子一样。</p>

春鸟回到自己的屋里，妈妈桑也没有来看望，周围人也没有人来问候，就当茶芽不存在，就当春鸟只是抱了一个腌菜坛子一样。</p>

原着疑惑，那坛子明明看起来就是个骨灰坛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们为什么不来问候？那个妈妈桑不管这群游女的死活吗？她们都是冷血动物吗？</p>

在这利益重熏的地方，勾心斗角早就是常识，那些人巴不得春鸟和茶芽去死，到时候这里没有外国人，她们就能当上花魁。</p>

春鸟将骨灰坛子放在衣橱旁，就是静静地坐在那，看着它，想着和茶芽有关的故事。</p>

过了四日。</p>

虽说茶芽死了，但是春鸟还是得在悲伤中工作，只不过这几日里没有了茶芽的欢声笑语。</p>

黄昏时刻，春鸟送走了客人。</p>

春鸟在屋里听到了一阵阵脚步声，以及脚步上楼的声音。</p>

“山本上将大人前来有什么事？”妈妈桑站在厅堂上说话，客客气气的语气引起了春鸟的注意。</p>

“奉天皇命令，你的游女屋被皇家征用了！”山本客气的说道。</p>

“征用？”妈妈桑慌了，她知道征用是什么意思。</p>

“为天皇效力是你们莫大的荣幸啊，田中小姐，”山本对妈妈桑说道，语气还算是和蔼。</p>

“可是，您知道的，这间游女屋是我的命啊，”妈妈桑祈求着。</p>

这时春鸟出来了，看见山本带着一群下属站在那，下属各站两侧，手握着枪，山本则是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掐着腰。</p>

山本看见春鸟下来，毕恭毕敬的点头。</p>

“山本上将？”春鸟开口说道。</p>

“春鸟小姐。”山本一副官腔回道。</p>

“您来这做什么呢？”春鸟问道。</p>

“天皇选了这间游女屋去前往中国，陪同我国军人一起，一起为国家效力。”山本解释道。</p>

春鸟早就听过日本人会选择一些游女屋去当做军中的慰安妇，不仅仅是游女，他们还会欺骗一些妇女去跟着打仗，没想到这个噩耗来到自己头上。</p>

“之前我找春鸟小姐时，想和春鸟一同前去，但是您不同意，所以我没有办法，毕竟上面安排的。”山本一脸正经的说道。</p>

春鸟冷笑了一声，一同前往？只不过是你专属的玩具而已。</p>

“上将大人，您看通融通融一下吧，”妈妈桑还想要贿赂一下，她知道这一定是同行的报复，嫉妒她的游女屋生意比较好。</p>

但是山本用一记眼神，立马让妈妈桑闭嘴，“天皇的命令，我等不能违抗啊，”山本好声好气的说道，但是话里也带了刺，让妈妈桑彻底失去了游女屋。</p>

“都收拾一下吧，晚上八点就出发。”山本说完离开，留下下属站在那。</p>

山本说完，那些听到的游女害怕了，想要逃出去，有人实施这个想法，但都被军队开枪解决了，剩下的那些人看到，则是乖乖听话收拾东西。</p>

到了八点，游女们都收拾好了行李，春鸟知道此去凶多吉少，贵重物品没有带，而是留给了妈妈桑，顺便把骨灰坛子也给了妈妈桑，吩咐妈妈桑要把它送到中国。</p>

春鸟知道如果要是带着坛子走，到时候坛子指定会破碎，她不想让茶芽在没有找到父母的情况下，连骨灰都不复存在。</p>

当游女命运似乎被安排好了一样，不是死的很惨，就是死的晚一点，相对于那些被人瞧不起或者流落街头的游女，那些人的命运或许会好一点。</p>

众人被迫坐了船，这种昏暗的船是春鸟第二次坐。</p>

在船上不仅仅有游女，还有很多良家妇女，以及少女，春鸟看到少女的模样顿时觉得日本人真的丧心病狂，连花季少女都不放过。</p>

路途中众人被挤在一个船舱中，船上的官员们知道当中有花魁，便一时兴起叫春鸟上去，春鸟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直到船上岸，春鸟才得以下床。</p>

坐完船，又坐了一天一夜的卡车，这才让春鸟得到休息。</p>

春鸟一路上看着似曾相识的风景，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她此次的身份不是归国，不是回家，而是上战场给人当玩具。</p>

来到军营，众人下车，军营的西北方向肉眼能看见一个坑，坑里的尸体都堆成山冒了出头。</p>

她们带进军营里，被洗干净身子，一个一个的当菜品一样送到每一个营帐里，春鸟则是被那群高官享用。</p>

不知过了多久，每日都重复一样的动作，每日来的人都不一样，春鸟早已麻木了。</p>

春鸟有些后悔了，在柳离说要走的时候就应该挽留他，或者跟他一起走，或者说她应该带着钱早些的逃离游女屋，早些逃离日本，再或者说她应该让柳离将自己杀了，免得受这样的罪。</p>

自己为什么要留下来呢？为什么啊？明明有机会反抗的，是看淡了吗？不是吧？应该是懦弱，自己本身就是个懦弱的人，如果当初父亲想要卖我的时候，我就逃走的话，或许我现在会在课堂上教书，或许我会相夫教子，或者我能浪迹天涯。</p>

可是一切都晚了啊，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啊。</p>

春鸟流着泪，最近她总感觉下体有点疼，而且还长了一个个小疙瘩，她知道自己得了花柳病了，最近频繁的待人，不得病才怪，既然得了病，那么大家一起得吧。</p>

原着一直在营帐外，里面的声音早已让他麻木，他没想到自己的上一世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感觉跟桃香差不了多少了。</p>

春鸟的花柳病日渐严重，也最多撑了五日左右，日本人得知了情况，不仅不给春鸟看病，还痛打了一顿春鸟，打到春鸟双腿血肉模糊被废掉，后背皮开肉绽露出脊骨，最后春鸟被一枪打中心脏而死。</p>

日本人把春鸟丢弃在西北角的乱葬岗里。</p>

原着看到乱葬岗里不仅仅有春鸟，还有穿军装的日本男人，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还有一些农民，一些妇女，一些革命军人，甚至还有老人和小孩，就连襁褓婴儿都不放过，有的人衣不遮体，有的人浑身烧黑，有的人乱抢打死，有的人被砍成了两半，坑里面没有一万至少有两三千人。</p>

原着似乎能看到缕缕黑色怨气飘在空中。</p>

原着突然听到一猫叫，低头看到一只黑猫正在扒拉着春鸟的尸体，黑猫尾巴系一个铃铛，他知道这是柳离。</p>

柳离办完事情回到游女屋，发现游女屋里只剩下了妈妈桑，便问她得知原因，柳离听到快马加鞭的赶到这里，到最后还是晚了一步。</p>

柳离拼命的扒拉着春鸟，试图想要将她唤醒。</p>

突然菜花出现在柳离的身后，柳离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便警惕的转身，对着菜花呲牙。</p>

“嗯？猫妖？”菜花疑惑了一下，头又看向春鸟的尸体，看到尸体时菜花眉头皱了一下，一副我没能保护好她以及我无能为力的神情。</p>

“喵呜～”柳离声音粗犷，似乎在警告着菜花不要靠近。</p>

菜花看到，没有管柳离，则是一个瞬移来到春鸟身旁，仔细看了看，似乎察觉到不对，于是蹲下摸来摸去，摸到肚子时，突然放大眼睛。</p>

柳离看见立马伸出利爪对着菜花乱挠，菜花见状伸出左手掐住柳离的脖子，柳离瞬间被制止住，一时呼吸不上来。</p>

菜花似乎在肚子里摸到了什么，右手伸进肚子里，突然一条白色的锁链从肚子里拽出，锁链在空中漂浮，原着认得这条锁链，这是西恩，他记得菜花给明幽发的信息，说西恩是他的孩子。</p>

菜花将西恩收回身体里，顺手将柳离抛出，说道：“这里怨气很重，而且这几千人赶上万人的怨气，对于你这种只有一百年道行的猫来说还是可以，想必你现在已经没多少寿命了，之前是不是替换寿命了？”</p>

听到菜花一说，柳离先是一惊，随后又开始了警觉，“你怎么知道？”</p>

“猫有九命，一命二十年，每年换命基本上是秋天，看你应该是刚刚换了第六条命吧？”菜花解释道。</p>

“确实，”柳离回道：“我之前跟春鸟说有事处理，也是因为我第五条命到期了，我要去换第六条命，每次换命时间都很长，基本上要十四天左右，没想到这次换命将春鸟的命换没了。”</p>

“如果我在忍忍，说不定春鸟就不会死，”柳离自责道。</p>

“她的怨气不比旁人轻，而且她跟我说，谢谢你，谢谢你帮她报仇，请原谅她没有兑现承诺，她还说你一直以来都是她认为最干净的存在。”菜花说完，突然化作一阵烟雾消失。</p>

柳离听到黯然神伤，最干净的存在？可是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啊，他望着尸堆若有所思，嘴里唧哝：“我吃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早点成人与你相识，可是我却弄丢了你……”</p>

原着还打算看下一步时，突然一道白光闪在自己面前，他立马闭上眼，等再次睁眼后，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房间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