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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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却道：“我身卑人贱，嫁给九皇子确实不算辱没了我。”</p>

白秋平挑起来的眉还未等落下，白榆又道：“但是九皇子乃是龙血凤髓，娶了我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侮辱了他。”</p>

白秋平表情凝滞。</p>

在窗外紧贴着窗扇听墙角的谢玉弓也是表情一凝。</p>

白榆说：“所以我想同父亲给九殿下讨个补偿。”</p>

“你替谁讨补偿？！”</p>

白秋平根本不听白榆的话，只觉得白榆现在说出的每个字都在冒犯他的权威。</p>

一张土豆脸快抽成菊花了：“你是我尚书府的人，供养你长大，你竟然为了个男人就如此疯魔，抢夺嫡女婚姻倒也罢了，竟还敢对为父出言不逊！</p>

如此不孝不贞，我不如早早就令人掐死你！”</p>

这一顿大帽子扣下来，这个世界的古代女子估计就被直接扣死了。</p>

多厉害啊，一个不孝外加一个□□羞辱，真真是压在女子脊梁上横贯历史的长刀。</p>

白榆却面皮都不动一下，说道：“那可晚了，我都长这么大了，现在还是九皇子妃，父亲再想掐死我，那可是要伤筋动骨了。”</p>

“你这孽障！”</p>

白秋平起身就朝着白榆走来，抬脚就要踹她。</p>

窗外的谢玉弓面色阴沉无比，下意识拔出了腰间长刀。</p>

黑沉沉的寒铁隐没在黑夜之中，他身后跟着的死士也随着他的动作齐齐拔刀。</p>

而屋内的白榆自然不可能让这土豆给踹了。</p>

飞快从头顶上拔下簪子，在白秋平一抬脚的时候，就在他小腿上狠狠扎了一下。</p>

“嘶！”</p>

白秋平从未料到，自己这庶女竟然还敢跟他动手！</p>

震惊又震怒，但是被戳疼了，看着她捏着簪子自卫的疯魔样子，竟也被慑得不敢再轻易抬腿。</p>

“我现在……我现在就叫人请家法来！</p>

如此孽障，活活打死不论！”</p>

白秋平已经快被气疯了。</p>

被平日里看都不屑看一眼的“虫蚁”</p>

狠狠咬了，任何人的反应自然都是立刻碾死。</p>

但是白榆却扶着门站起来，语气竟然未有丝毫的激动和变化道：“父亲打死我可以，但是我死了，明日这尚书府内所有人都要下狱，父亲考虑清楚了吗？”</p>

“你说什么！”</p>

白秋平恶狠狠盯着白榆。</p>

到底是朝廷命官，平日里的和气都只是假象。</p>

长得再怎么像土豆，当怒火中烧且不加遮掩时，模样也是十分摄人。</p>

只可惜白榆不吃这套。</p>

她甚至带着些许微笑看着快烧成火土豆的白秋平说：“我是说，今夜我若是不归，明日娄娘就会把九皇子毒死。</p>

时间如果充裕，她还会拿着我的信物，去再引出其他同我私下有接触的皇子杀之。”</p>

“她听我命令杀人，戕害皇子夷三族，父亲你就算是工部尚书，一样也要在菜市口人头落地。”</p>

谢玉弓在窗外听得眼皮直蹦。</p>

她分明和她的那个嬷嬷交代的不是这个……</p>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疯话。”</p>

白秋平目眦尽裂，他入仕为官这么多年，或者说他做人这么多年，还从未被人如此贴脸威胁过。</p>

连那些手掌权柄，搅弄风云的同僚们都不敢对他不恭不敬，他这个区区庶女……</p>

区区庶女！</p>

“我自然是知道的，现在娄娘应该已经把九皇子送回去了，毒药早早都备好了，我不回去，她就喂。”</p>

“现在请父亲调整呼吸。”</p>

“我们来好好聊一聊，我的请求父亲还没听呢，很简单的，父亲何必如此疾言厉色？”</p>

白榆走到之前白秋平坐着的桌边上，拿起茶壶换了个茶杯，给白秋平倒了一杯茶。</p>

递到他手边说：“父亲先喝口茶，你我父女从未有这样私下说话的时候，别激动啊。”</p>

白秋平恨不得亲手掐死面前这个孽障，额角的青筋暴跳。</p>

但是他确实……确实怕白榆说的是真的。</p>

毕竟九皇子出府的事情是真的，而方才他的嫡女白珏哭着来找他们说的那些，也都是真的。</p>

白秋平死死盯着白榆，咬牙接下了茶盏。</p>

说道：“你是尚书府的人，既然知道了真相，就该和尚书府同仇敌……”</p>

“父亲，别用这样低级的理由来压我。”</p>

“整个尚书府没有一个人将我当成主子，甚至将我当成一个人的都没有。</p>

父亲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你为了平息尚书夫人的怒火，纵容她磋磨我们母女这么多年。”</p>

“现在说这些……父亲自己不觉得可笑吗？”</p>

白榆笑吟吟的，说话却一点不客气。</p>

白秋平的话都噎在嗓子里，他习惯占据主动地位，不肯被白榆牵着鼻子走，总想拿捏她。</p>

但是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p>

他这庶女，确实令他“刮目相看”</p>

。</p>

白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p>

喝了一口后说：“可以听我说说小要求了吗？”</p>

白秋平神色变幻，最终深吸一口气道：“你说。”</p>

他倒要听听，他这庶女能说出什么天花来。</p>

白榆道：“很简单，我就是想让父亲联合比较要好的，利益一致的同僚。</p>

上书给陛下，让陛下在万寿节那天在普天同庆的好日子里，给九殿下定个早该定的封号，再寻一块不用很好的封地……”</p>

白秋平听到白榆这样说，表情先是愣了片刻，而后直接扔了茶盏，抬手一巴掌朝着白榆的脸上狠狠抽过去。</p>

这一巴掌在白榆的预料之中，她躲了，但是没有全躲。</p>

毕竟要营造一个“弱势”</p>

的惨相嘛。</p>

因此她后撤一些，让巴掌能覆盖到的耳骨处错过，只是扫在了脸颊上。</p>

这样声音格外响亮，却不会受多么严重的伤。</p>

而后“啪”</p>

的一声，白榆被“抽”</p>

得跌坐在地上。</p>

屋外的谢玉弓一行人，身体都下意识地前倾，但是无人推开窗子闯进来。</p>

为首的谢玉弓神色一片空茫，甚至已然呆傻。</p>

在听到那个女人对工部尚书说“给九殿下请封”</p>

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一阵如雷鸣电闪灌体的电流，击遍他的全身。</p>

穿透了他的经脉骨骼，血肉肌理，狠狠地钻入了他的心脏。</p>

她如此大费周折，不顾死活地回尚书府，歇斯底里地以清白，以命，以三族的性命胁迫她的嫡姐，父亲。</p>

到头来竟是……为了给他请封。</p>

谢玉弓攥着刀柄的掌心，透出冰冷黏腻的潮湿，他几乎要握不住刀。</p>

有什么在他心头升腾，犹如摧枯拉朽的海啸，顷刻间席卷了他的全身，将他淹没。</p>

他想到了那个女人在来的路上对他百般讨好，想到她笑着说自己要活着照顾他一辈子。</p>

想到她难以自控地亲近自己，还有……那些胡言乱语的表白。</p>

想到自己甩开她时，她悲痛欲绝泪流满面的脸。</p>

想到她后来吩咐她的嬷嬷时，说将一切都留给他，全力保护他的话。</p>

尚书府投奔太子是既定事实，让尚书为他请封的这个要求，等于要尚书府联合官员背叛太子。</p>

她要用三族的命，给他换一个封号和封地。</p>

谢玉弓想到她来的时候在马车上说的“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p>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艰难，一丝一缕的气都化为绳索缠满了五脏六腑。</p>

而他先前，甚至还想杀了她。</p>

谢玉弓伸手，似乎是想要按住心口的地方，但是很快手掌又死死落回了刀柄之上。</p>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p>

不过如果白榆和他一样在外面听着，就能很轻松地给他总结出来现在的心情。</p>

这心情用五个字就能形容，叫“我真该死啊”</p>

哈哈哈。</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