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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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沟北靠连绵险峻的龙行山岭，那是天然的屏障，保证村人不会后背受敌。</p>

今晚便是村南的一户人家丢了鸡，两个贼人分别抓走两只，一路往南窜去。</p>

失主家的爷们已经追出去了，后面陆续跟着闻讯而来帮忙的乡亲们，虽然人多势众，但能否追上贼人还要看跑得够不够快。</p>

村里地势高低错落，大多数人都是沿着弯曲的村路往外冲，佟贵则仗着对地势的熟悉，直接从高处的坎一跃而下。</p>

萧缜紧随其后，因为抄短路，两人住得远却赶在了村人堆的前头，最先追上已经气喘吁吁的失主父子。</p>

父亲郑大成四十多岁，唯一还活着的小儿子郑腾才十六，瘦瘦高高没几两肉，喘得比他爹还厉害。</p>

郑大成一边追一边往后望，认出壮牛似的佟贵，他急着往前指路：“阿贵快点，叔家的鸡就靠你了！”</p>

佟贵、萧缜如两股风自父子俩一侧穿梭而过。</p>

郑大成快要绝望的心又升起希望，战乱过后家里好不容易又攒了一点积蓄，养窝鸡留着过年多卖钱，一共才九只，今晚竟被贼人偷了快一半，真追不回来，家里媳妇得哭死。</p>

“爹，阿贵哥旁边的那人是谁？”</p>

郑腾一手捂着发疼的胸口，好奇问道。</p>

郑大成：“阿满家男人吧，今天夫妻俩回门，白天我远远望见一眼，长得比阿贵还高。”</p>

前面萧缜已经发现了两个贼人的身影，追的人累，跑的人也累，何况手里还抓着扑腾挣扎的两只鸡。</p>

距离约莫三十丈，偷鸡贼忌惮后面的追兵，突然一个往东南方向跑了，另一个奔向西南。</p>

萧缜朝佟贵比个手势，分头去追：“小心他们身上有刀。”</p>

佟贵神色一凛。</p>

一盏茶的功夫后，东南这边的贼人因为萧缜的快速逼近自乱阵脚，慌慌张张地竟踩进一处洼陷，整个人直接朝前扑去。</p>

这也是个狠人，摔成这样手居然没松，依然紧紧地抓着两只鸡的翅膀。</p>

就在贼人手肘撑地试图爬起来的时候，萧缜及时而至，一脚踩上贼人弓起来的后背。</p>

贼人惨叫一声，重新趴回地面，攥了一路的手终于松了。</p>

两只鸡咯咯地扑腾起来，萧缜抢先抓起它们，免得跑进荒山还是叫郑家失财。</p>

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另一个贼也被佟贵抓获。</p>

萧缜一手抓着两只鸡，一手将疼得爬不起来的贼人浑身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凶器，便单手拎着对方的后颈领子，将人提到进村主路上，与佟贵汇合。</p>

“这只鸡不行了。”</p>

用脚踩着贼人，佟贵很是可惜地将左手的鸡放在地上，那鸡立即歪倒过去，脖子软绵绵地贴着地，都是被贼人勒出来的。</p>

萧缜审视二贼，见他们都是消瘦身形，头发乱如野草，衣衫褴褛，问：“你们是流民，还是逃兵？”</p>

一个贼人仰起头，哭丧着脸道：“这位爷，我们是西边过来的流民，家里先是遭遇战乱再是闹灾，实在饿得不行了才干出这种事，求大爷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保证再也不会作乱，真的！”</p>

佟贵冷笑，但凡做坏事被抓的，都能说出一段悲惨身世。</p>

自己可怜就能去偷盗别人了？世人都这么想，岂不早就乱了套？</p>

“等着跟官老爷去求饶吧！”</p>

佟贵又踹了对方一脚。</p>

萧缜扫眼远处黑黢黢的野树林，再次开口：“西边受灾，难道就你们两个流民？”</p>

“哪能啊，路上一波波的都是流民，我们俩听说城里难进，又不敢挑大村下手，才往这边来了。”</p>

佟贵更生气了：“还不敢挑大村，我们小村就好欺负了是不是？”</p>

二贼都被他踹得连声哀嚎。</p>

萧缜沉默地看着。</p>

过了一阵，郑大成父子俩终于带着一帮子乡亲赶过来了，见到偷鸡贼群情激愤，你一拳我一脚，要不是里正拦着，险些把人打死。</p>

“丧天良的，这鸡还没长成你们也下得去手，白搭了我一只鸡啊！”</p>

发现一只鸡已经快没气了，郑大成坐到地上哭嚎起来。</p>

山里人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辛辛苦苦养的禽畜死了，心疼不输死了亲人。</p>

里正劝道：“行了，大半夜的先回家吧，把这两人绑起来，明早再商量如何处置他们。”</p>

佟贵将郑大成扶了起来，其他人联手将俩贼绑得严严实实，只留两条腿走路。</p>

往回走了一段路，郑大成冷静下来，将那只半死不活的鸡塞到佟贵手里：“阿贵，贼是你们郎舅俩帮我抓到的，这鸡你们拿回去炖了吧，算我们的一点心意，别的叔也没有能拿出手的了。”</p>

佟贵不可能要，但妹夫也出力了，他看向萧缜。</p>

萧缜按下郑大成送鸡的手，道：“现在世道乱，谁家都有可能闹贼，大家一个村住着，出了这种事就该齐心协力对外，为的是整个村的安宁，不图这些报酬，叔再说客气话，那就是看不起我们。”</p>

佟贵：“对对对，大家伙半夜跑出来只为抓贼，谁也没惦记别的，对不对？”</p>

乡亲们都高声应着“对”</p>

。</p>

郑大成眼眶一酸，滚下两行热泪，说心里话，一家人瘦骨嶙峋的都没杀过鸡吃肉，他确实舍不得外送。</p>

一群人快走到村头时，有人高兴地大喊道：“抓到贼啦！</p>

大家伙都踏实睡吧！”</p>

寂静的深夜，洪亮的嗓音传遍了小小的桃花沟。</p>

佟穗与父母弟弟守在堂屋，方便盯着前后两院，都听见了随风飘过来的声音。</p>

一家四口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p>

周青看看女儿一直握在手里的弓箭，笑道：“收起来吧，我跟你爹在这儿等他们，你们俩回被窝躺着去。”</p>

佟善：“我也要等。”</p>

他想听抓贼的过程。</p>

佟穗刚要附和，忽然记起搭在窗户上的褥子，耳垂顿时一阵发热：“我，我先去放弓。”</p>

她快速回了西屋，收褥子时暗暗庆幸方才大家都惦记着抓贼，又是半夜，谁也没有往窗户这边张望。</p>

里正家住在佟家前面，隔了两条街。</p>

萧缜、佟贵与里正父子同行了一段路。</p>

里正年纪大了，还算擅长接人待物，跟萧缜并肩而行，替郑家又谢了一遍这位村里的新姑爷。</p>

萧缜：“您不用客气，现在我倒是担心另一件事，方才听那两个贼人说从西边来了不少流民，今日有人盯上桃花沟，日后说不定还会有人寻过来。”</p>

里正摸了摸下巴处稀疏的山羊胡，面露愁容：“萧二爷能想到这层，可有什么提防的法子？还请指点老夫一二。”</p>

萧缜：“您老叫我萧二就是。</p>

换个村子我可能也没有好对策，但桃花沟占据地利，北面是大山，东面有险崖，西边隔了一条山涧便是丘陵，无论村里乡亲还是外人进出都只能走村南那条路，既如此，不如在村头路边搭个能防风避雨的棚子，每晚安排两人轮流值守。”</p>

里正大喜：“好办法啊，到时候在棚子外面挂盏灯，贼人知道有人守着，可能直接打了退堂鼓。”</p>

萧缜：“人少可行，人多了未必管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