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七章 变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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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都让他觉得有些荒谬。</p>

……</p>

皇宫之中，议事暂告一段落，大臣们在垂拱殿一侧的偏殿中稍作休息，这期间，众人还在吵吵嚷嚷，辩论不休。</p>

秦嗣源站在一边与人说话，随后，有官员匆匆而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p>

老人微微愣了愣，站在那儿，眨了眨眼睛。</p>

过得许久，他才将事态消化，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议事上。</p>

……</p>

傍晚，宁毅的马车进入右相府，跨过侧院的院门，径直入内，到得书房，他见到了尧祖年与觉明。</p>

“事情怎么闹成这样。”</p>

“可大可小……”</p>

“听说这事以后，和尚立刻回来了……”</p>

“已派人入内通知相爷。”</p>

“这么关键的时候……”宁毅皱着眉头，“不是好兆头。”</p>

不久之后，秦嗣源也回来了。</p>

出兵决议未定。</p>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相府已经动用了全部的家底和力量，试图推动出兵。宁毅素来掌管相府的财产，有关送礼等各种事情，他都有插手。要说送礼行贿，学问很深，自然也有人接，有人拒绝，但今天发生的事情，意义并不一样。</p>

皇宫之中，大太监杜成喜拒绝和退回了右相府送去的礼物。</p>

武朝数百年来，向来以文臣治世，太监权力不大，周喆继位后，对于太监弄权之事，更是采取的打压策略，但无论如何，能够在皇帝身边的人，无论是说几句小话，还是传一个情报，都有着极大的价值。</p>

这大太监杜成喜，素来谨慎自持，他虽然不敢在周喆面前乱说话，但相对而来，算得上是深明大义，倾向于李纲、秦嗣源一边的。平日里他收些好处，也是谨慎。也是因此，在眼下这样的局势里，他忽然退回礼品，其中的涵义和示警，就颇为耐人寻味了。</p>

在这之前，众人想过军方的问题，蔡京的问题，童贯的问题，想过各种各样的阻力，然而没有想过，会忽然间，事态从杜成喜那边，上升到需要退回东西的程度。</p>

细细想来，犹如一个巨大的、黑暗的隐喻，此时正逐渐的从众人的心头浮现出来。</p>

……</p>

皇宫，周喆推翻了桌子上的一堆折子。</p>

“狼子野心！”他喊了一句，“朕早知道女真人信不过，朕早知道……他们要攻太原的！”</p>

桌上推下的一堆折子，几乎全都是请求出兵的呈文，他站在那里，看着地上散落的奏折上的文字。</p>

“狼子野心，女真人……”过得许久，他双目通红地重复了一句。</p>

周喆走回书桌后的过程里，杜成喜朝小太监示意了一下，让他将奏折都捡起来。周喆也不去管，他坐在椅子上，靠了好一阵，方才低声开口。</p>

“朕心存侥幸……”他说道，“杜成喜啊，你看，朕心存侥幸，终究吃了苦头……”</p>

杜成喜犹豫了片刻：“那……陛下……何不出兵呢？”</p>

周喆的目光望着他，过了好一阵：“你个太监，知道什么。”</p>

略顿了顿，周喆抬起头，话语不高：“朕不愿折了太原，更不愿将家当尽折在太原。还有……郭药师前车之鉴。杜成喜啊，前车之鉴……后车之覆……杜成喜，你知道前车之鉴吧？”</p>

他喃喃地说着这话，杜成喜低着头：“奴婢、奴婢不该与陛下说政事……”</p>

“说吧、说吧，都在说呢，说了一天了！”周喆站起来，目光陡然变得凶戾，伸手指向杜成喜，“你看看郭药师！朕待他何其之厚，以天下之力为他养兵，甚至要为他封王！他呢，一转头，投靠了女真人！夏村，不说他们只有一万多人，这万余人中，最厉害的，说是北面来的义军！杜成喜啊，朕尚未将这支军队握在手中，未曾收服其心，又要将他放出去，你说，朕要不要放呢？”</p>

他摊了摊手：“我朝地大物博，却无可战之兵，好不容易来些可战之人，朕放他们出去，变数何其之多。朕欲以他们为种子，丢了太原，朕尚有这国家，丢了种子，朕害怕啊。过几日，朕要去检阅此军，朕要收其心，留在京城，他们要什么，朕给什么。朕千金买骨，不能再像买郭药师一样了。”</p>

“更何况，太原还未必会丢呢。”他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女真疲惫，太原亦已坚持数月，谁说不能再坚持下去。朕已派陈彦殊北上救援，也已发出命令，着其速速行军，陈彦殊乃戴罪立功，他素来知道利害，这次再败，朕不会放过他，朕要杀他全家。他不敢不战……”</p>

他唠唠叨叨地说着话，杜成喜恭敬地听着，带着周喆走出门去，他才连忙跟上。</p>

……</p>

这天夜里，宁毅回到竹记，召集了几名管事过来，吩咐下去几件事。多是私下串联送礼，打通关节的安排，随后，他也下了命令，让竹记的宣传一方停止大的动作，不必考虑对太原之事做过度的宣扬。</p>

他坐在院子里，仔细想了所有的事情，零零总总，来龙去脉。凌晨时分，岳飞从房间里出来，听得院子里砰的一声响，宁毅站在那里，挥手打折了一颗树的树干，看起来，之前是在练武。</p>

岳飞乃是周侗亲传弟子，自然能看出这一下的某些复杂涵义。他犹豫着过来：“宁公子……心中有事？”</p>

宁毅看了他一眼：“太原的事情，眼下想必还在打仗吧。”</p>

“出兵之事，莫非有变故？”岳飞试探着问了一句，“飞听闻了今晚的一些传闻……”</p>

“……很难说。”宁毅道，“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不像是好事。但具体会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p>

“宁公子……也解决不了吗？”他问道。</p>

“哈哈哈哈。”听了这句话，宁毅微微一愣，旋即大笑了起来，“你倒是相信我。”</p>

岳飞拱了拱手：“夏村大战之前，飞不识公子本领，但大战之后，公子已成岳飞心中佩服之人。一如公子在夏村所说，有些事情，讲不得道理，找不得退路，过不去便不行。太原若陷，中原生灵涂炭，女真人再来，长驱直进，当此险时，公子不可气馁。若有事情需要岳飞做的，飞百死不辞！”</p>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宁毅望了他片刻，微微笑了笑：“你说得对，当做之事，我会尽力去做的……”</p>

说完这句，他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过他身边，上楼去了。</p>

第二天，虽然竹记没有刻意的加强宣传，一些事情还是发生了。女真人攻太原的消息传播开来，太学生陈东领了一群人到皇城请愿，请求出兵。</p>

同时，有关于出兵与否的讨论，同样未有打动周喆，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满朝文武的争吵，随后倒是决定了先前就有意向的一些事情：三日之后，于城外检阅此次大战中有功军队。</p>

秦嗣源私下求见周喆，再度提出请辞的要求，同样被周喆和颜悦色地驳回了。</p>

在针对女真人的事情上，他同样表现出了暴躁和愤怒的一面，但唯有在面对秦嗣源的请辞时，这位天子每一次都和善地安慰了老人。</p>

太原的大战持续着，由于讯息传播的延时性，谁也不知道，今天收到太原城依旧平安的消息时，北面的城池，是否已经被女真人打破。</p>

相对于之前一个月时间的安静、等待事态的发展，到得眼下，时间同样的仿佛走入了泥沼当中，只是一丝恶意的端倪已经出现，越往前走，便越发显得艰难起来。</p>

三天之后，周喆在城外检阅了武瑞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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