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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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定乱</p>

如今勤王大军共分三路行军，以晋侯统领五万战兵走伊水，向熊顿的西侧迂回。</p>

齐侯与宋公两人率领大军在熊顿北侧与他正面对峙，而且还缓步逼近，关键是军令一致，防止熊顿发挥出他最擅长的打短仗的本领。</p>

第三路由郑伯率领，主要任务是占据房、蔡之地，防止熊顿向东劫掠。</p>

这些时日，诸侯联军与楚军交战了不少次，对楚兵的悍勇深有感受，尤其是熊顿本人，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甚至甲胄都没用，他能直接把甲胄打的凹进去。</p>

不过熊顿的处境依旧不太好，毕竟楚兵还是人少，而且这一战收获太大，楚兵都想要回国了，现在完全依靠着他崇高的威望镇压着。</p>

这些时日，一车车的奴隶、财宝、粮食向着楚国运去，整个楚国的家底瞬间膨胀了一倍不止，仅仅姬完南征带来的财富就有这么多，可想而知，洛邑王畿之中有多少财富。</p>

洛苏对双方的形势洞若观火，他来到这里就是要赶紧结束目前这种对峙的状态，维持目前庞大的勤王大军对财政的压力极大。</p>

实际上，虽然勤王军现在对楚军形成了三面的合围，但是楚军只要愿意，随时能够直接顺着汉水而下，现在汉水五城全都在熊顿的手里，他进可攻、退可守，战略主动权完全握在他的手中。</p>

洛苏来到前线一刻时间也没有耽搁，直接就派遣使者向楚军提出，要与熊顿商议。</p>

熊顿一直想与洛苏见一面，这也是他不退兵的原因之一，两人时隔多年，再次会面却已是物是人非。</p>

一缕清风拂面而来，两人对向而坐，洛苏没有带护卫，他有想过使用卫兵能不能擒下熊顿，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把握。</p>

熊顿为洛苏与自己满满斟了一爵酒，有些感慨的说道：“洛侯啊，寡人想见你很久了，至今还记得，洛邑之大，只有你一人称赞寡人是‘邦周支柱，诸夏之光’，没想到如今再见，你效忠的王却死在了寡人手中。”</p>

面对熊顿自称寡人，洛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楚子，由纪二人畏惧忠正之士清君侧，所以挟持天子，导致天子崩于乱军之中。伱不是弑君之人，否则孤现在不是坐在这里，而是尽起大军，与你决一死战了。”</p>

先将熊顿弑君的帽子摘出去，这场谈判才能谈下去，否则真的没得谈，弑君之仇如果不报，邦周的礼仪法度还怎么运行下去呢？</p>

“哈哈哈。”</p>

熊顿开怀大笑，对于洛苏称呼他楚子也没有丝毫恼怒，因为洛苏是素王之后，维护制度几乎是本能，“洛侯可真是一个妙人啊，只可惜你是素王之后，否则将你带回楚国，寡人或许也能得到天命眷顾了。”</p>

洛苏望着大笑的熊顿，面上淡淡说道：“楚子，昨日之事不可追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孤到了此地，你就该退兵回楚地了。”</p>

熊顿收起笑意，冷声道：“洛侯所言狂妄，甚是可笑，寡人麾下十万大军，姬完小儿尽起邦周大军也被寡人大败，如今进取汉水之地，又占据申吕，三面齐出可直击洛邑，你说退军便退军吗？”</p>

熊顿脸色变冷，洛苏反倒笑了起来。</p>

“诚如楚子所言，孤乃是素王之后啊，邦周社稷、天命归属，尽在孤的手中！”</p>

他直直的望着熊顿身后波涛滚滚的江水，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楚子，你可知天意如刀，逆天之人，必被其责。</p>

殷商六百年社稷也不能幸免，这申吕之地属实是大好风光，可若是天降大雪，大河结冰，又当会如何呢？”</p>

熊顿听到洛苏恐吓之语，满脸不以为意道：“洛侯真是奇思妙想，寡人出生入死，不信这些，如今六月时节，怎么可能……”</p>

说着说着却见到洛苏依旧是一脸认真的神情，陡然回想起典籍之中记载的，当年素王东征时，向上天借来狂风的传说，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直冲他的脑门。</p>

若是天降大雪，河面结冰，楚军将死无葬身之地！</p>

熊顿浑身杀气瞬间直升而起，他直直的盯着洛苏，嗓中有些沙哑道：“洛侯想必是在与寡人玩笑，上天……”</p>

洛苏仿佛没有感受到那几乎实质化的杀气，他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意道：“楚子坐，尝尝这杯冰酒，孤来时特意到宗庙之中，向老祖宗求来的，在这个时月能喝上一杯，可是一件快事。”</p>

老祖宗！</p>

素王！</p>

“洛侯莫要玩笑，素王早在康王时便已薨了。”</p>

熊顿说着，一边不由自主的伸手拿起那杯酒，只觉刺骨生寒，定睛一看，竟然有厚厚的冰块凝结在上面，亡魂皆冒，直接失魂落魄的跌坐下来，喃喃道：“素王，这就是天命庇佑吗？”</p>

望着洛苏那张儒雅的脸，想着若是大雪降下，不知有多少楚军能够逃出生天。</p>

熊顿心中不禁生出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先杀了洛苏，再率军与勤王联军拼一场，不枉他在这世上走一遭。</p>

一看熊顿表情，洛苏就知道熊顿心中估计已经在思考杀了自己，他本来也不打算将熊顿真的逼急，便再次取出一个酒爵，斟满酒推过去，笑道：“楚子不必如此慌张，若是要将楚军一网打尽，孤今日便不会坐在这里。”</p>

已经心神俱震的熊顿闻言忙道：“洛侯有何教寡，不，教孤的。”</p>

见到熊顿态度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洛苏不禁感慨神器真是好用。</p>

刚才他使用了一支老祖宗赐下的竹签，在酒爵上凝上冰块，加上先祖的威名事迹，以及邦周多年来矢志不渝的天命宣传，瞬间就制服了熊顿。</p>

实际上就算是真的用了六月雪，也不可能将一条大江冻住，最多是打击楚军的士气，削弱一下楚军的战斗力罢了。</p>

“楚子不要过于担忧，你这些年虽然僭越称王，但不过是在国中夸耀，孤知道你征讨诸蛮时，依旧用周礼教化，这便是你的功绩，也是如今孤在此地救你的原因。</p>

当年孤的老祖素王大行封建，维护邦周的天命永存只是次要，实际上是为了夏君夷民，上天颁下谕令，但凡是太阳能够照射到的地方，都要化作诸夏的乐土。</p>

你是于诸夏有功劳的人，所以孤一直在缓和楚国与天子的关系，甚至愿意为你请封侯爵。</p>

只是此次汉水之战，你犯下大错，往前的功绩便一笔勾销，孤且问你，愿意戴罪立功吗？”</p>

熊顿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能力，他现在只想将楚军带回楚国。</p>

这些人随着他出征，他不能让他们都死在异国他乡，便沉闷道：“洛侯还请直言吧，到了如今的境地，孤难道还能有其他选择吗？”</p>

见到熊顿表态，洛苏便将思考一路的对策纷纷道出：“楚子你要向洛邑上请罪书，其中要点明这几点。</p>

第一，僭越称王只是激愤之语，你心中知晓自己没有受命于天，所以未曾称天子，现在愿意自去王号，臣服邦周，将先前俘虏的贵族放回。</p>

第二，你起兵反抗天子，只是自持有大功于邦周，却不得赏赐，没想到天子被奸臣所害，就此山崩，你悲痛欲绝，自责歉疚，便献上楚国珍宝作为天子陪葬，以示忠君之心。</p>

第三，申吕之地你肯定占不住，五国之地，随唐二地孤要收回来，派遣重臣建立侯国，这样对你我都好，邓、卢、鄀三地便留给你，否则你怕是无法和国内交待。</p>

此次放你回去，务必奋进向前，先祖素王曾经说过，楚地向南，有三千里锦绣河山，你尽可取之，孤言尽于此，便如此罢。”</p>

熊顿的心绪已经渐渐平复下来，见到洛侯还为自己考虑，便有些感动，向着洛苏郑重行礼道：“孤在此对着汉江立誓，洛侯在王畿一日，楚兵锋便绝不向北，若是日后楚国后世君主有幸能前往中原，便让他去洛侯冢前祭拜。”</p>

两人都知道，即使重新称臣纳贡，熊顿也与其他诸侯不同，他是不可能前往洛邑朝拜天子的，此次一别，两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相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