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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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瑗是个小叛徒, 这边跟归念打完电话，转头就跟陈安致通气了。</p>

“……大概还是因为我姐的事耿耿于怀。唉，归念打小就挺凿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劝。”</p>

“凿”在他们方言里是太认死理的意思。</p>

她说完，有气无力地鼓励了句：“哥你加油啊。”</p>

陈安致放下了电话。</p>

他之前确实想得太乐观了，还当归念问“什么时候摘的戒指”, 是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对她动心的，于是陈安致很认真地讲了讲陈年旧事。</p>

原来，根源还在裴颖那里。</p>

这个话题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禁忌，如果归念不问, 陈安致就绝不能主动提, 主动提了, 又要被她盖上“念念不忘”的戳了。</p>

连着几天，归念的工作效率都很低，帮教授弄论文归档是件很麻烦的事, 得把每篇论文的基本信息整理好，还要把各篇的引言和结论简明扼要地概括出来，最后按照算法标准整理统计老师打的分数。</p>

每篇论文都是厚厚十几页, 加上论文和答辩过程的记录, 就更多了，表格填着填着就走神。</p>

回了家总觉得困，昏昏沉沉睡了会儿, 梦里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p>

那时母亲回了南方。她嫁人十几年, 又离婚三五年，还是没能适应这边的气候, 慢性支气管炎, 每年总要难受一两个月。</p>

她在娘家在的那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里买了一套小楼, 开一家书店，似乎，还跟一个叔叔谈恋爱了……每回视频的时候，眼里的笑总是明亮亮的，归念隔着屏幕都能接收到她的高兴劲。</p>

留她一人在这边，和爸爸相看两厌。</p>

他们这一群发小从同一个初中升上来，升到了高中部。半大孩子都早慧，都陆陆续续开始谈恋爱了，一有聚会的时候就拖家带口，搂搂抱抱，矫情兮兮。</p>

青梅竹马是一种很难分清楚的距离，七八个人，愣是能牵扯出十几段不可说的感情来，一圈人跟排列组合似的分分合合。</p>

她看裴瑗他们成天苦逼呵呵，心里挺乐，想着喜欢陈老师可真省心，不用成天琢磨他今天多看了谁一眼，多跟谁说了一句话。</p>

毕竟她也见不到。</p>

周一到周五全住校，周日下午回学校，剩下的一天半里，还要抽出一天来写作业，洗澡。一个礼拜见他一面，在他家里吃顿饭，也就这样了。</p>

学习忙起来的时候跟打仗似的，一个礼拜不见，像分别了一个月，总觉得上回见他还是夏天，再一晃眼，他保暖衬衫都穿上了。</p>

那三年是最不好过的时候。她选了理科，连着几次大考都是班里倒数，数理化死活学不通。封闭式的学校，不论春夏秋冬都是早上六点半开始跑操，晚上十点半准时拉电闸。</p>

一天天的，度日如年。</p>

重点高中课程实在是紧，空闲的时间，一半用来想妈妈，一半用来想他。</p>

越见不着越是想，看什么都能想到他。看花想到他，看树想到他，看班上那个洒脱不羁的美术老师也会想到他。凉鞋崴掉了跟，想逛街买双新的，头个想起的也是他。</p>

彼时微博上有个挺火的段子——“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今伐之，为博小娘子一乐。”</p>

《项脊轩志》的原文改编，成了话题楼，挺多人都在接，一句一个神转折，改编出很多很多版本。归念却独独对这一句上了心，盯着看了好半天。</p>

“归念你看什么呢？”</p>

裴瑗凑了个脑袋过来。</p>

她忙下滑到另一个页面，手心汗津津的，嘴上却轻描淡写：“刷微博。”</p>

裴瑗一走，她又忍不住地，把这句话存到了记事本里。存完，总觉得有点羞耻有点愧疚，拿几条新的备忘录把它压到了最底下。</p>

按捺不住的心思像一瓶毒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渐渐长出自己控制不住的东西。</p>

……</p>

梦做到这里就醒了。</p>

归念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p>

微信里有他的消息，晚上快八点发的，问她要不要出去散个步。归念吃完晚饭一觉睡到现在，没听到。</p>

手指在他头像上磨蹭了一会儿。归念回过去：“睡了么？”</p>

他回得很快：“没有，在拍夜景。”</p>

“你出门了？”</p>

“你上阁楼，往左边看。”</p>

归念趿拉着鞋子上了楼。他们这三栋阁楼都是一样的构造，南面临河，阁楼的这面就是一面斜顶大玻璃，方便观景，左右开了两扇小窗，大概只是个装饰用。</p>

她一拉左边窗帘，抖下不少灰来，拿掸子扫了半天。</p>

两扇窗的间距很短，陈安致笑她：“多久没洗窗帘了？懒死你算了。”</p>

“才不是。”归念反驳：“这面的窗帘，我有一年没拉开过了。”</p>

“为什么？”</p>

归念瞄他一眼，吞吞吐吐：“有一回，看到隔壁的小哥，带着女朋友回来，就在上面……”</p>

说得语焉不详，含含糊糊，陈安致福至心灵般懂了。猜是她一拉开窗帘，正正好看到小哥和女朋友在亲热。确实尴尬，尴尬到归念有一年没拉开过这扇窗。</p>

陈安致笑了两声。</p>

三栋的小联排，他住中间那栋，为了美观，他在的阁楼要比左右两栋稍稍高出小半米，这会儿俯视着她。</p>

离得很近。近得陈安致几乎想踩着屋顶，爬进她屋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