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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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好是个周六。陈安致记着归妈妈的电话, 不敢再拖，主动送念念回家了。</p>

带了一后备箱的礼物，把自己准备的礼物带上了, 母亲送来的几样也全都带上了，出门前又在楼下小超市买了几样水果。</p>

归念有点不乐意：“干嘛带这么多东西？”</p>

仍旧意难平。前两天陈老师刚被她爸妈劈头盖脸呲儿了一顿，今天就又带着这么多礼物上门, 仿佛他上赶着要娶她似的，归念总怕他会被轻视。</p>

她胳膊肘外拐得厉害，宁愿自己去跟爸妈说“我有多喜欢陈老师，这辈子非他不嫁”, 也舍不得让他低声下气, 摆出“我很爱念念, 求你们把她嫁给我”的姿态来，去受他们刁难。</p>

两种一点都不一样。</p>

“总不能空着手上门。”陈安致堵个车的功夫，不知道她已经想了这么多, 他心情还挺不错，一路上絮絮叨叨：“进门以后听我的，我来应对就好, 就算有了争执, 你也不能跟爸妈吵架，听到没有？”</p>

“再怎么说，他们是你的亲人, 我才是外人, 不能因为我……”</p>

归念斜眼睨着他这个“外人”。</p>

她目光里的温度一下子凉了，陈安致余光接收到, 慎重地改了口：“内人, 好吧？反正不能和家人吵架, 听到没有？”</p>

归念不乐意他老提这个：“知道了，你都说多少遍了。”</p>

蔫蔫的样子。</p>

手背一热，被他握住，轻轻攥了几下。趁着红绿灯的功夫，陈安致低声哄她：“别烦我，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你们吵架。”</p>

她这一家人都不太懂事的样子，吵起来没轻没重，说话跟下刀子似的。尤其归妈妈的病，陈安致总怕自己一句话说不好，刺在她最敏感的神经上。</p>

归念嗯嗯两声，应住了。瞄见路边的广告牌上挂着新楼盘宣传画，河景房，大复式，又去查小区信息了。</p>

陈安致住的地方和归念爸妈家离得并不远，车程十来分钟。从停车场坐电梯到了门前，陈安致没敲门，站定，把手里一堆东西放在地上，整了整衣领。</p>

楼梯间阳光不太盛，他上半身被拢在一小片阳光里，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样子。</p>

归念掏出钥匙开门，斜眼：“怕什么，有我在谁还能吃了你不成？”</p>

话落，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他进门，门还没大开，便挺大声地喊：“爸妈，我们回来了。”</p>

来之前打过招呼了，归念爸妈都在家。</p>

“小陈来了呀，没事，不用换鞋，快坐吧。”</p>

归妈妈从她离家出走的那天起就开始准备了，准备了好几天，家里做过大扫除，连门口的脚垫都换了块新的。</p>

归念换鞋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心里松快了些，又瞄了眼爸妈的表情，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能和和气气地请人进来，给人倒杯茶，已经比上回好太多了。</p>

她在心里给爸妈鼓鼓掌，表现挺好，跟陈阿姨对她的态度勉强能划个等号了。</p>

“向姐，儒平哥。”陈安致规规矩矩问了好。</p>

以前陈安致这么喊的时候，总是能很顺其自然地叫出来。他们是同辈人，也算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只是因为年纪差了半轮，圈子不一样，不算太熟。</p>

现在跟念念在一起了，再喊这么喊总觉得脸热。多年哥嫂即将变成爸妈，怎么喊都尴尬了。</p>

归念把他左右手提着的几个礼盒接过来，当当正正摆在茶几上，跟爸爸说：“陈老师给你买的，您老人家过过眼，要是不高兴也别扔，直接说一声，我们再带走就是了。”</p>

太虎了……陈安致都想说她两句，这是成心给自己帮倒忙来了。</p>

归爸爸一口灌了半杯茶，把心口梗着的憋气顺下去，挥挥手，粗声粗气：“你起开点，挡着我看电影了。”</p>

归妈妈懒得搭理他俩，跟陈安致客气了几句：“过来一趟还带这么多东西，乱花钱。”</p>

陈安致回得也客气：“有几样是我母亲准备的，老人家让我一定要提过来，还有套美容仪，她用着说挺好，让您也试试。”</p>

“替我谢谢陈姨……陈姐。”</p>

几个人辈分尴尬得不行，归妈妈索性不喊了。</p>

家里的阿姨在厨房忙活，归念爸妈坐在大沙发上，自家亲闺女却跟陈安致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倒显得他俩才像一家人，手拉着手，齐心协力直面挑战来了。</p>

老父母一齐酸了酸。</p>

归妈妈笑着问：“这两天去哪儿玩了呀？妈妈朋友圈都让你刷屏了。”</p>

“去易叔叔的蹦床馆玩了。”归念给她比划，什么从和风路口往东拐，地理位置多好多好，多大的蹦床馆，多少张蹦床多少顾客，运营引流怎么弄的，会员什么优惠政策，把自己看透的经营模式又往外兜了一遍。</p>

母女没有隔夜仇，吵完就忘了。剩下陈安致和归爸爸一声不吭坐着，归儒平似是在跟他隔空较劲，陈安致隐约还看到归妈妈杵了他一肘子，是要丈夫张嘴说话的意思。</p>

归儒平却四平八稳坐着，眼睛盯死电视，没知觉似的。</p>

跟念念生气的时候一个样，不说话，不理人，别扭又矫情。</p>

陈安致这么想着，竟有点想笑了。</p>

他留在归念家里吃了顿不算热闹的午饭，吃完，归念把餐桌一抹，拉着他回了自己卧室。</p>

陈安致不是头回进她卧室了，却是近三年头回来，家具摆件都和他记忆里的样子差不多。</p>

这是念念爸妈的婚房，两人离婚后，房子留给了归妈妈，后来归妈妈回了老家修养，这房子便空了好几年。归念高中一直住校，有时六日的时候不想去爸爸那儿，就常常回这里住一晚。</p>

陈安致头一回被她摁倒在床上，也是在这里……</p>

那是刚在一起的时候，小丫头说自己成年了，一口一个“想睡你”，弄得陈安致哭笑不得。存心逗她，慢腾腾剥了她一件牛仔外套，归念就又缩成鹌鹑了。</p>

他思绪打了个拐，被归念喊回来：“要看我的毕业照么？学校打包发过来了。”</p>

“看。”</p>

归念手机刚收着邮件，开了电脑，一一下载。压缩包仍很大，半天没下完，归念等得都困了：“你渴不渴？我去倒点水。”</p>

她出去倒水了，半天没回来，陈安致绕着卧室看了一圈。</p>

她有一柜子公仔玩具，大多是买的，也有自己织的，一只大乌龟，一只绒毛猪。有段时间女孩子间流行打毛衣，归念非要跟着学，毛衣没织出来，毛绒玩具倒是织出了几个，费了好几斤羊毛线。</p>

上边很多小摆件他看着眼熟，就是归念从巴黎哼哧哼哧邮回来的那一批，各种新鲜的玩意，大大小小摆了一柜子。</p>

她的床是单人床，外边罩着层蚊帐，浅蓝色的，跟小时候一个喜好。</p>

她的床垫比他的软，枕头也比他的软，陈安致上手压了压，才知道她这几天在他那里睡得有多不舒服，难怪她成天念叨睡得腰疼背疼脖子疼。</p>

他记住这个软度，想着改天给她换套床具，卧室的摆设也可以直接复制到婚房去。</p>

归念端着一大壶酸梅汁回来，给他倒了一杯。再回头看邮件，呸，下载失败，重新下了一遍。</p>

她看陈安致盯着自己的小床，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嘴贫：“我在这张床上，梦到过你。”</p>

“……什么？”</p>

话是什么意思，成年人都懂。</p>

“高中时候就做过那样的梦，你看我干嘛？我想睡我喜欢的人，多正常的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p>

她这几年养成了顺杆爬的坏毛病，陈安致哄着惯着，把她惯得一天一个样，老男人越来越招架不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