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弟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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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号猫着腰，走在一条漆黑的甬道里，高举打亮的手机，靠着屏幕的光照亮。</p>

这个庞大的甬道系统仿佛一座迷宫，里面只有抽气风扇的嗡嗡声，以稳定的频率重复着。</p>

13号开始有点后悔接了这个差事。</p>

他自负是这一行里的好手，以前接过去探荒漠古墓或者冰海沉船的差事，每个地方都比这个什么学院灵异。今天运气也算不错，每个难关都被他克服了，总有些巧合的好事，按说幸运女神在他这边。但不知为什么，进入这个甬道之后，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说不清道不明危险好像就在前面，脑海里有个念头是不能再前进了，不能再前进了。</p>

他回忆起那个透明如水晶的影子少女，最后一刻看他的眼神。</p>

像是送别一个死人。</p>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p>

手机铃声在这种漆黑封闭的空间响起，还带振动，差点是把他心脏给吓得停跳了，哪家手机服务提供商的信号能够穿透到地下几十米深处？</p>

没有来电显示，屏幕上纯然一片淡蓝色。</p>

这台手机不在来电状态！</p>

13号深呼吸了几口，按下接听键，不说话。</p>

“这是一段录音，不是电话，这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当然，如果你不幸已经死了，请按下关机键，下面的内容对你没有意义了。”电话里传来没有起伏的声音，就是给他行动指示的女人。</p>

“死了还怎么按关机键？”13号嘟哝。</p>

“我刚才是说了一个笑话，希望你能理解我是想你此刻轻松一些。”女人接着说，但那冷淡的腔调叫人听了只想掀桌。</p>

“请参考地图，根据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拨号，按‘#’号键结束。”女人又说。</p>

“拜托，你是‘at&t’的客服电话么？”13号挠头。</p>

一幅完整的卡塞尔学院地图显示在屏幕上，仿佛一张华美的蜘蛛网。跟13号在图书馆找到的地图不同，这是一张地下剖面图，显示出卡塞尔学院的地下层建筑由三大片构成，中间无数的连线是连接这三片的通道，连通风管道都被一一标注出来，像是三只巨型蜘蛛喷出的无数丝线。边角上标注着这一层的名字，“三女神。”</p>

“命运三女神？”13号想。</p>

他读过北欧神话。北欧神话神祗中有这么三姐妹，其中兀尔德纺织生命线，贝露丹迪拉扯生命线，诗蔻迪剪断生命线，这就是世间万物的命运，无可更改。</p>

这些甬道就是地图上的丝线，一个人走在命运的丝线上，多少都有点不吉利的感觉。</p>

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自己正经过一条细长没有分岔的通道，标号“13”。他心里冒出一个恶作剧的念头，想按个其他号码听听指示是什么。不过他又想如果这个重要的录音提示只工作一遍，他就会死得很难看。</p>

他老老实实地按下了“13#”。</p>

“恭喜你，你按照计划到达了指定位置，现在为你揭开三女神的面纱。”</p>

一条白亮的细线从屏幕上方扫到下方，部分通道被扫描滤去了，以灰色显示，而一些通道仍旧是亮白的，所有建筑物的名字也都被更换了，三个主要的建筑群果真是以命运三女神的名字命名的。13号忽然发现一个规律，那些亮白的通道无不是从标记着“兀尔德”的地方出发，通过“贝露丹迪”，最后去往“诗蔻迪”，而掌管着“未来”的“诗蔻迪”那里……没有任何出路。</p>

这张被地图满是浓郁的宿命意味，生命的流动是单向的，从过去到未来，而未来……没有任何出路。</p>

难道这所学院的设计者就根本不相信什么未来？</p>

13号觉得有点惊悚。</p>

“慢着，难道我正去往……未来？”</p>

13号意识到一件事，他所在的13号位置恰好是从“贝露丹迪”去往“诗蔻迪”的丝线，那是已经被拉扯出来并且丈量好了长度，等着“诗蔻迪”剪断的。</p>

“通往‘诗蔻迪’，也是通往最终的秘密。这次任务的佣金增加到500万美金。”</p>

13号精神为之一振，500万美金着实是一笔巨款，是原定金额的5倍！做完了这一票，他就可以退休了。他干这个行当可不是为惩罚罪恶或者探求世界奥秘，而是简简单单一个“钱”字。他是那种自强不息的家伙，没别的特长，又无法忍受靠社会救济过日子。</p>

“相对湿度接近100%？是请按‘1#’，不是请按‘2#’。”</p>

锯管散弹枪的枪柄上一层细密的水珠，鞋子里棉袜也湿乎乎的，手机屏幕上蒙蒙的一层雾气，这里空气湿度确实到了过饱和。</p>

13号按下“1#”。</p>

“极高的残余磁场？是请按‘1#’，不是请按‘2#’。”</p>

13号想了想，捋起袖子。机械腕表停动了，停在21：30，他进入这个通道的时候。毫无疑问，这里有极强的磁场。可13号只听说磁化后的手表会走得不准，却没有听说过磁化后的手表会完全停动，除非磁场强到那些齿轮和摆针死死地粘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开。</p>

13号按下“1#”。</p>

“空气中有金属生锈的气味？是请按‘1#’，不是请按‘2#’。”</p>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铁锈味，13号按下“1#”。</p>

“经过判断，你已经极度接近目标。”女人说，“继续前进，寻找目标，观察和记录。记住，你必须亲眼见到目标，必须肉眼直视目标！你不用把目标带出，你的报告就值500万美金。看到目标的时候你会收到最后的指示。”</p>

13号的心情登上喜悦的顶峰，居然不需要把目标带出去，只是观察记录报告就值500万，这活儿太值了。他心里的阴影瞬间就被彻底驱散。</p>

“好运，13号。”女人悠悠地说。</p>

录音结束，13号把手机收在裤子口袋里，继续跋涉。越往前行进，空气越潮湿，通道顶部有水滴凝结起来，“啪啪”地滴落，脚下的积水渐渐地漫过了13号的鞋底。现在他不是优雅的蝙蝠了，只是下水道里的一只水老鼠。</p>

“好运，13号。”他忽然想起那个女人的最后一句话。</p>

真怪，最后这句话居然是说给他一个人的，原本13号还以为这段录音提示是给队伍中每一个人准备的。</p>

英灵殿。</p>

b组完全控制着这个区域。他们由学生会的骨干组成，多数人都参加了安珀馆的舞会。</p>

时间紧急，黑色的小夜礼服或者白纱宫廷长裙都来不及换下，女孩们把头发盘起来，裙脚简单地一扎，手里提着九毫米口径三十发弹夹的乌兹冲锋枪，右肩挂着填满的备用弹匣，短枪藏在裙下贴着大腿捆紧，脚下居然蹬着嵌水钻的高跟鞋。</p>

“哥特美人的华丽！”一名学生会干部从拼花窗里看出去，白色长裙在风里摇曳。</p>

八名在“战场生存课ii”中成绩优秀的学生控制前门，八名控制后门，两侧门各有四人，每一扇拼花落地窗下两人，二层通道六人，配齐轻重武器，必要时可以迅速支援。</p>

大厅中，恺撒·加图索，卡塞尔学院学生会主席，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p>

英灵殿是一座拜占庭风格的古老建筑，坐落在奥丁广场的中央，外面装饰着布满暗红色花纹的花岗岩，传闻这些花岗岩来自印度，曾经有一场流淌过人龙两族鲜血的屠龙战争在那里发生，鲜血渗透进当地的花岗岩层，几百年后采石场发现这里的花岗岩色泽与众不同，肌理中满是血色。而完整的世界树图案被雕刻在整个外壁上，顶部矗立着一只雄鸡，底层则镇压着一切龙族的祖先，黑龙尼德霍格。</p>

它在卡塞尔学院中是一个类似圣堂的地方，用来颁发学位证书。这里通常每年仅仅开启一次，学生们穿着普鲁士宫廷特色的学位袍进入，坐在一排排橡木长椅上，等待校长念到他们的名字，在所有人的掌声中登台接受学位，两侧墙壁上，挂满了历代屠龙战争中为人类建立功勋的英雄头像。</p>

恺撒坐在最前排的椅子上，穿着考究的白色正装，仰头对着圆形穹顶下的雕塑。</p>

浑身甲胄、骑着八足战马、手持长矛的天神奥丁。</p>

猎刀狄克推多静静地躺在恺撒的膝盖上，填满子弹的一对“沙漠之鹰”则放在旁边的座位上。</p>

他闭着眼睛，嚼着嘴里的牛肉条，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p>

整个英灵殿，以及英灵殿周围数百米半径内的一切声音都回响在他的脑海里，包括蚊子在空气中磨翼、小虫在泥土中蠕动、以及他指挥的整整四十六人的四十六个节奏不同的心跳。而现在忽然增加到五十八个，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十二个个陌生的心跳进入了恺撒的领域。</p>

言灵·镰鼬。</p>